第239章 余樵三问(2/2)
草庐内一片寂静,毫无回应。
李辰不急不躁,也不再次呼喊,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
小荷乖巧地站在他身后半步,也安静地等待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柴扉“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穿粗布葛衣、头发灰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出现在门后,正是余樵。
他并未开门迎客,只是隔着门缝,淡淡地看了李辰一眼,又扫了一眼小荷。
“求见老夫者甚多,无非求名求利求安稳。你,求什么?”
“不敢欺瞒先生。李辰所求,一为解惑,这乱世迷局,前路何方?二为请教,如何让一方百姓,在这乱世中,能活得有尊严,有希望。”
余樵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但语气依旧平淡:“空口白牙,谁都会说。老夫有三问,你若能答,便进来喝杯粗茶。若不能,或答非所问,便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请先生出题。”李辰神色一肃。
“第一问,”余樵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你看这卧龙岗,山高林密,云雾遮蔽。有人见其巍峨,心生敬畏;有人见其阻隔,望而生畏;有人欲窥其全貌,劈山开路。你,看到什么?”
李辰略一思索,答道:“晚辈看到的是‘根基’与‘屏障’。山峦巍峨,是大地根基,蕴藏生机。云雾阻隔,是天然屏障,护佑一方清净。劈山开路者,或许能得一览众山小,却也失了山中真趣,更可能引来风雨侵扰。晚辈以为,当如先生这般,居于山中,既借山之根基,又享云之屏障,观云起云落,明世事变迁,方是自在。”
余樵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第二问。老夫这草庐前,有清泉一潭。泉水至清,可见鱼虾嬉戏,亦可映照天光云影。若有污浊注入,则清泉变浊,鱼虾遁走,云影无踪。若你是这潭水,是守清自娱,还是容浊同流?亦或,另有他法?”
这个问题更显锋芒。
李辰沉吟片刻,缓缓道:“水至清则无鱼,然水至浊则生机绝。晚辈以为,水有自净之能。若污浊少量,可缓缓净化,沉淀泥沙,依旧保持清澈。若污浊滔天,势不可挡,则当思引流疏导,或另寻净源,总归不能坐视自身彻底污浊,失了根本。守清不是封闭,容浊需有底线。”
余樵深深地看了李辰一眼,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问出了第三问,也是最难的一问。
“第三问。老夫观你身边这小女娃,眼神清澈,却有惊惶未褪之痕。她是你何人?你若得志,将如何待她?若你失势,又将如何?”
这个问题直接而尖锐,触及了李辰的品性与担当。
小荷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紧张地看向李辰。
李辰伸手,轻轻握住小荷冰凉的小手,目光坚定地迎向余樵:“她是我妹妹,李小荷。她曾落难,我遇到了,便带她走。在我身边,她就是我的家人,我会护她周全,教她安身立命的本事,让她活得堂堂正正,有尊严,有选择。若我得志,她自当共享太平喜乐。若我失势……”
“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不会让她再坠苦海。若真有山穷水尽之时,也会先为她寻一处安稳所在,保她余生无虞。”
小荷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悲伤,而是被巨大的安全感包裹的酸楚与幸福。
她紧紧回握住李辰的手。
余樵的目光在李辰和小荷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李辰清澈坦荡的眼睛。
良久,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吱呀——”柴扉被完全推开。
“进来吧。”余樵转身,向草庐内走去,“山野粗茶,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