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大明博弈 > 第313章 夜色围衙

第313章 夜色围衙(1/2)

目录

李文焕回到宁波府衙时,已是申时末。

秋日的夕阳将府衙的飞檐斗拱染上一层暗金,却驱不散那青砖黛瓦间透出的沉沉暮气。李文焕在辕门前下轿,腿肚子仍在打颤,手心全是冷汗。他定了定神,整理衣冠,努力让脸上的惊惶褪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又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这才抬步向里走去。

冯咏年正在二堂后的书房里等他。书房门窗紧闭,只点了一盏孤灯,将冯咏年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细长而扭曲。他背对门口,负手而立,望着墙上那幅《海疆万里图》,一动不动。

“府台……”李文焕轻声唤道,嗓子有些发干。

冯咏年缓缓转过身。灯光照亮他的脸,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眼底深处,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鸷,像冰层下的暗流。

“人接回来了?”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没、没有……”李文焕低头,声音发颤,“石指挥使坚持留钱佥事在镇海卫诊治,说病情不稳,不宜移动。下官……下官争执不过。”

“争执不过?”冯咏年走近两步,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你带了一队衙役,石勇再横,还能强扣朝廷命官不成?”

“石勇说……说这是为钱佥事性命着想。还、还说……”李文焕咽了口唾沫,按照沈涵交代的话术,半真半假地回道,“沈侍郎和秦御史也在镇海卫,他们……他们过问了军器库账目的事,好像、好像查出了些不妥……”

冯咏年瞳孔骤然收缩:“他们查到了什么?”

“下官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铜料’、‘暗账’、‘私印’几个词……石勇的人看得很紧,下官实在探听不到更多。”李文焕偷眼观察冯咏年脸色,“但、但看沈侍郎和石勇的神情,像是……像是拿到了什么凭证。”

冯咏年沉默。书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李文焕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冯咏年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一丝嘲讽:“凭证?什么凭证?钱有禄自己记的糊涂账,也能当凭证?”

李文焕不敢接话。

冯咏年走回书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方青玉镇纸。那镇纸雕刻成蟠龙形,龙口衔珠,在他指下泛着冰冷的光。

“文焕,”他忽然唤道,语气变得温和,“你跟了我几年了?”

“六、六年了,自府台您到任宁波,下官便一直在您麾下效力。”

“六年……不长,也不短。”冯咏年抬眼看他,“你觉得,本官待你如何?”

“府台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李文焕连忙躬身。

“那若是本官有难,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文焕心头一跳,背上冷汗又冒了出来。他想起沈涵的承诺,想起家人可能的安危,喉咙发紧,却不得不答:“府台但有吩咐,下官……下官万死不辞!”

“好。”冯咏年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推到案前,“你连夜出城,去一趟杭州,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布政使司右参政周大人。记住,必须亲手交到他本人手中,不得经任何人之手。”

李文焕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青纸,未写抬头,也未落款,但入手沉甸甸的,显然内容不少。“府台,这是……”

“不必多问。”冯咏年打断他,“周参政看了信,自然明白。你交完信,便在杭州驿站住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回来,也不要与任何人联系。”

这是要支开他?还是……让他去搬救兵?李文焕心中惊疑不定,但不敢表露,只得应道:“下官遵命。”

“去吧,现在就走,从后门出,莫让人看见。”

李文焕躬身退下,捏着那封信,如同捏着一块烙铁。出了书房,夜风一吹,他才惊觉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他快步穿过回廊,走向后门,心中天人交战。沈涵让他传假消息,冯咏年却让他送真信去杭州。这信里写的什么?是求救?是转移财产?还是……要拉那位周参政下水?

他该听谁的?

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车夫是冯咏年的心腹,眼神锐利。李文焕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咬牙上车。马车驶入夜色,很快消失在街巷深处。

他决定,还是先去杭州。冯咏年在宁波经营六年,未必就真倒了。况且家人还在宁波……他不敢赌。

只是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两道黑影从府衙围墙外悄然落下,尾随马车而去。

书房内,冯咏年独自坐了许久。

灯油将尽,火焰跳动得厉害,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忽大忽小。他起身,走到博古架前,再次打开暗格,取出那只铁盒。盒内已空了大半,只剩下几枚印章和几封旧信。

他将印章一枚枚拿起,在指尖摩挲。有宁波知府的官印(副印),有他的私章,还有几枚造型奇特的私印——一枚刻着“咏年”二字的变形篆书,一枚是小小的衔钱蛇,还有一枚,竟是简化了的“卍”字。

这些,是他这六年经营留下的印记,也是他一步步滑向深渊的见证。

窗外传来打更声,戌时了。

他忽然将印章全部丢回盒中,盖上盖子,重新放回暗格。然后,他走到书架旁,从最底层抽出一本厚厚的《宁波府志》,翻开,中间已被掏空,藏着一叠银票和几张地契。

银票是京城“大德恒”钱庄的票子,全国通兑,每张面额千两,共二十张。地契则是杭州、苏州几处不起眼的小宅院,名字都不是他的。

这些,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他将银票地契收入怀中贴身藏好,又换上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衣裳,戴了顶遮檐帽。镜中的人,不再是那个雍容的知府大人,倒像个寻常的账房先生。

他吹熄灯,推开书房后窗。窗外是府衙后园,假山树木在夜色中影影绰绰。他熟悉这里每一寸地形,知道哪里墙矮,哪里守卫松懈。

是该走了。沈涵已经拿到了太多证据,钱有禄靠不住,李文焕也未必可靠。再不走,等朝廷钦差一到,或沈涵直接调动军队围衙,他就真成了瓮中之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逃出去,去海外,去南洋,凭他手中掌握的渠道和人脉,未必不能东山再起。更何况……“那边”也不会真的弃他不顾吧?

他翻出窗外,落地无声,贴着墙根阴影,向后园一处偏僻角门摸去。那里平日少有人至,守门的老卒贪杯,此刻想必已醉倒。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角门时,前方黑暗处,忽然亮起一点火光。

那是一盏气死风灯,被人提在手中。灯光映出提灯人的面容——清瘦,沉静,正是沈涵。

他身边,还站着秦简、雷头领,以及五名黑衣人。甲字号手持黑令,面无表情。

冯咏年脚步僵住,心脏几乎停跳。他缓缓摘下帽子,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沈侍郎……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本官来送送冯府台。”沈涵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府台这是……要去哪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