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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暗室诘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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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瞥了一眼,起初茫然,但仔细看后,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都变了:“夜……夜枭令?!”

“看来你见识不浅。”沈涵收起令牌,“有此令在,我说话,算数。”

胡三脸上的凶悍彻底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颓然的灰败。他踉跄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我说……但我要你发誓,不动我妻儿。”

“本官以朝廷命官身份,承诺于你。”沈涵正色道。

胡三的口供,比陈二狗深刻得多。

他不仅是张疤脸的舵头,更负责潮音洞工坊的日常看守和物资转运。据他交代,潮音洞工坊是约两年前启用的,最初只是存放从南洋运来的原料,后来逐渐添置了熔炉、工棚,开始小规模试铸。工匠都是从南洋“请”来的(实为绑架或高价诱拐),有汉人,也有暹罗、满剌加人。铸出的成品,是一种“硬铜组件”,分为三种:一种叫“龙骨”(连杆),一种叫“宝函”(印盒),还有一种叫“神使”(鸟首坐像)。

“这三种东西,分别送去哪里?”沈涵追问。

“龙骨大部分走海路,由谢九爷的船队运往琉球以东的一个荒岛,那里有更大的工坊,据说要组装成完整的东西。宝函和神使……一部分也去那个岛,另一部分,由陆路运走。”胡三道。

“陆路?运往何处?”

“这我不全清楚……但有一次,我押送一批宝函去宁波城,交接的人里,有个穿卫所衣服的,腰上挂的钥匙串上,有个小小的铜蛇。”胡三回忆道,“还有一次,听张疤脸喝醉了说漏嘴,说‘京城贵人’喜欢神使,要铸得精细些。”

京城贵人!

沈涵与秦简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潮音洞的原料,除了南洋运来,还有别的来源吗?”

“有。宁波这边也收一些‘旧铜’,主要是通过‘永利当铺’、‘庆丰货栈’这些地方,收罗民间的铜器、佛像、甚至古墓里的铜件,熔了重铸。冯知府的长随,每个月会来清点一次账,原料入库、成品出库,都要他点头。”

“冯咏年本人,去过潮音洞吗?”

“没有。但他那个长随,就是他的眼睛和手。长随每次来,都会带一封冯知府的手令,盖着私章。手令我看过,是让‘按旧例处置’。”

“手令还在吗?”

“每次看完就烧了,不留。”

沈涵并不意外。冯咏年谨慎,不会留下直接证据。但长随本人在手,已是人证。

“最后一个问题,”沈涵盯着胡三,“你们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胡三摇头:“我真不知道。张疤脸只听谢九的,谢九听谁的,我不清楚。但……”他犹豫了一下,“有一次谢九来潮音洞,带着那个戴面具的特使,我偷听到几句。特使说:‘王爷的意思,这批神使要加急’。谢九问:‘哪位王爷?’特使没答,只说:‘你不需要知道,办好你的事。’”

王爷!

虽然仍无具体名号,但范围已急剧缩小。大明朱姓王爷虽多,但有能力、有动机插手南洋走私、私铸军器、图谋宗牒印玺的,屈指可数。

“那个特使,有什么特征?”

“总戴着一个黑铁面具,遮住上半张脸,说话声音嘶哑,像是故意压着。身材不高,偏瘦,右手缺了一根小指。”胡三努力回忆,“他身边总跟着两个人,一个高瘦如竹竿,使双刀;一个矮壮如石墩,拳脚厉害。两人都不说话,像是哑巴。”

沈涵记下这些特征。这特使,或许是个突破口。

胡三被带下去时,步履蹒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沈涵揉了揉眉心,连续审讯,耗费心力巨大。他旧伤未愈,此刻太阳穴隐隐作痛。

“大人,歇一下吧。”秦简递过一杯热茶。

沈涵接过,抿了一口,暖意入喉,稍解疲惫。“还有几个?”

“还有八人,都是小头目或骨干。”秦简道,“但胡三的口供已很关键,是否……”

“继续。”沈涵放下茶杯,“口供越多,越能相互印证,形成铁链。冯咏年若想翻案,就必须撕开整条链子。我们给他焊死。”

“是。”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后续几人口供与陈二狗、胡三所述大同小异,补充了一些细节:如谢九船队常去的几个海外据点(琉球以东荒岛、澎湖虎井屿、南洋某处香料岛);如“八闽商会”在宁波的分号不仅提供资金,还负责将部分“宝函”通过丝绸、茶叶贸易夹带北上;如宁波卫钱有禄不仅提供仓库,还曾帮忙将一些“次品”硬铜组件,混入卫所报废军器中“处理”掉。

所有口供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网络:南洋供料,宁波转运加工,海陆分销,终端指向海外据点与“京城贵人”。而冯咏年,是宁波枢纽的关键保护伞与协调人。

最后一名俘虏被带下去时,已是子时。沈涵面前堆积了厚厚的口供笔录,上面沾着墨渍、汗渍,甚至一两滴不知谁的血。

秦简整理着纸张,叹道:“这些口供,加上潮音洞的实物、货单、长随本人,冯咏年……怕是难逃此劫了。”

“还不够。”沈涵声音沙哑,“这些只能定冯咏年勾结海匪、纵容私铸、贪渎枉法。但私铸军器组件用途何在?‘京城贵人’是谁?‘王爷’是哪位?这些最关键的问题,仍无实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镇海卫的夜色,哨楼灯火如豆,海风穿过营房,带来隐约的潮声。

“冯咏年只是前台傀儡。扳倒他容易,但若不能揪出幕后‘蛟龙’,断了其根本,不过治标而已。他们随时可以再扶起一个‘李咏年’、‘张咏年’。”

“那接下来……”

“接下来,等。”沈涵道,“等朝廷回音,等王砚大人的援手,等朱四那边追捕‘老蛇’和特使的消息。同时——”他转身,“我们得去会会那位宁波卫的钱有禄,钱佥事。”

“现在?”秦简愕然。

“不,明天。”沈涵目光深邃,“今夜,让他先睡个好觉。也让我们的人,好好‘准备准备’。”

他唤来甲字号:“派两人,连夜潜入宁波卫军器库附近,不要打草惊蛇,只观察钱有禄近日动向,尤其注意他是否接触异常人物,或试图转移、销毁什么。”

“是。”甲字号领命而去。

沈涵又对秦简道:“你连夜将口供摘要整理出来,重点标注与冯咏年、钱有禄、‘八闽商会’、谢九、特使相关的部分。明日,我们带着这些,还有那位长随,去宁波卫‘拜会’钱佥事。”

“大人是要……敲山震虎?”

“是打草惊蛇。”沈涵望向宁波城方向,“蛇惊了,才会动。动了,才会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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