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你给的路,我偏不走(2/2)
这股民气,比任何军队的威压都更令人窒息!
及至北校场,费祎这位以能言善辩、处变不惊着称的蜀中名士,也不禁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广阔的校场之上,三百名身披玄甲、头戴虎面盔的“虓虎卫”环立如墙,杀气凝聚如实质。
校场正中,没有香案拜席,只有一杆巨大的方天画戟深深插入地面,画戟的月刃之下,压着一卷触目惊心的血色拓本!
主位之上,吕布身着常服,端然而坐,仿佛不是在等待册封,而是在审判来客。
这哪里是迎接天使?这分明是龙潭虎穴!
费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蜀汉使臣费祎,奉天子诏,拜见温侯。温侯此番陈设,军威赫赫,莫非……是疑心诏书有诈?”
他试图用言语将吕布架在“不敬天子”的火上烤。
然而,吕布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只是端起案上的酒爵,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平淡地传来:
“我不疑诏。”
他放下酒爵,目光终于落在费祎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
“我只问一句——”
“你这诏书上的印,能不能保我治下之民,家眷不死,老幼无忧?”
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费IE的心口!
他所有的外交辞令,所有关于正统、名分的说辞,在这一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许都城内,三百颗效忠于你的吕布家眷的头颅落地时,那方代表天下正统的玉玺,又在哪里?
费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刻,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貂蝉一袭素裙,莲步轻移,款款走入校场。
她手中捧着一个覆盖着红绸的黑漆托盘,神情宁静,仿佛这满场的刀光剑影,只是她后花园的点缀。
她走到吕布身侧,将托盘置于案上,清丽而坚定的声音响彻全场:
“夫君曾言,别人的印信,不配盖在我们的命上。”
话音落,红绸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方新铸的玄铁大印!
此印通体乌光,印钮不再是之前那头“低头拱土”的虓虎,而是一头昂首向天、獠牙毕露,作撕裂苍穹之势的绝世凶虎!
印文龙飞凤舞,杀气腾腾——安西自主之印!
貂蝉玉手抚过印身,目光扫过惊骇不已的蜀汉使团,一字一句,清晰地宣读:
“凡我安西辖境,军政之令,皆出安西军府!”
“凡我安西子民,生杀予夺,不受外邦诏令!”
全场死寂!连三百虓虎卫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
这已经不是拒绝,这是当着蜀汉使者的面,公然宣告独立!
吕布缓缓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走到那卷刘备送来的“裂土封王诏”前,看都未看,信手拈起,投入了身旁一只早已备好的火盆之中!
“你们送来的是一条路,”吕布看着那卷诏书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声音冰冷,“可惜,我吕布,早已不在你们的地图之上!”
烈焰升腾,映照着他冷硬如铁的侧脸。
他猛然回头,厉声喝道:“司马孚!”
“在!”
“将黄权密奏刘备之言,向蜀使重复一遍!”
司马孚当即上前,将那份“联而制之,早图之”的密谋内容,一字不差地当众公布!
费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自今日起!”吕布的声音如同雷霆滚过校场,“我安西,不称王,不奉诏,不纳质子!与蜀汉,平起平坐,共抗曹贼!”
他再转向身旁的秦旦:“命你将那伪玺拓印千份,附上我亲笔所书《辨伪檄》,遍传七郡!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有人想用一块烂地盘,换我吕布去做奴才!我吕布——宁做虓虎战到底,也绝不为犬守门户!”
夜,深沉如水。
费祎率领的使团并未连夜离去,而是被“安置”在了馆驿之中,形同软禁。
一封来自葭萌关的密信,经由霍笃的秘密渠道,送到了吕布手中。
信中写道:葭萌关通道仍畅,但成都已暗中调兵至江州、巴郡一线,名义是防备荆州,实则已成防备安西之势。
吕布将信纸在烛火上焚尽,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桌上,还放着费祎托人送来的一封亲笔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足下之志,不在一方,祎已尽知。然天下之大,终需共主,望君三思。”
“共主?”吕布将这封信也投入了火焰,“我要的,是一个谁都做不了主的天下!”
他推开窗,望向城头那面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玄黑虓虎旗,低声对身旁的貂蝉说道:“他们以为给我一道诏书,就能拴住我这条虓虎……”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霸道而自信的弧度。
“可他们不知道,现在的我,连风都听我的。”
话音刚落,远处,城北孤儿院的屋檐下,那口陪伴了全城人无数个日夜的破锅,在夜风中轻轻一晃,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沉闷的低鸣。
仿佛在回应着吕布的豪言,又仿佛在聆听着某种从更遥远、更绝望的土地上传来的,无数细碎而痛苦的脚步声。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片土地的边缘,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