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听见城在跳吗（2/2）

他们不喊口号，也不扔石块，只是举起手中的锅碗瓢盆，用尽全身的力气，齐声敲击起来。

那杂乱的敲击声，在某个瞬间，奇迹般地汇成了一股洪流。

“咚……咚咚……咚……”

那节奏，雄浑、坚定、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竟与城外那片死亡锅阵的韵律，分毫不差！

“反了！都反了！”司马孚又惊又怒，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厉声喝道，“再不散去，格杀勿论！”

他举剑欲斩，可剑尖刚指向一名敲锅的老者，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猛地从剑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他骇然低头，不仅是他的剑，他麾下所有士兵的佩刀、盔甲上的金属扣，都在以一种可怕的频率剧烈震颤！

司马孚抬头望去，只见视野所及之处，无数民居的屋檐下，那些悬挂的铁器——生锈的剪刀、弯曲的镰钩、废弃的旧锁——全都在同一频率下，如风中铃铛般轻轻晃动，发出细碎而连绵的“嗡嗡”声。

这一刻，司马孚猛然想起了多年前，那场改变了天下格局的白门楼之战。

他曾亲眼目睹，吕布于万军之中，只一戟挥出，城楼之上曹军数千柄兵器竟同时发出哀鸣！

那种源自兵器本身的臣服与恐惧，是他一生的梦魇。

现在，那个声音回来了！

只是它不再局限于战场，不再局限于刀剑，而是换了一种更恐怖、更无孔不入的形式，笼罩了整座许都！

深夜，万籁俱寂。

吕布独自一人，立于锅阵最高处的一块巨石之上。

他双目微闭，迎着猎猎寒风，整个人如同一尊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魔神。

他不再依赖耳朵去听，而是将自己“人器合一”的武道直觉催发到极致，以心为媒，以血为引，将自身的频率与这片大地、与这座城池的金属脉络彻底同步。

刹那间，一幅前所未有的“地图”，在他意识的海洋中缓缓浮现。

那不是地理的图景，而是由金属构成的网络。

皇宫大殿中每一根梁柱内的铁钉排列；虎卫军营中每一名士兵的佩刀数量；武库之内储存的铠甲种类；甚至，是城中百姓藏于灶台之下、床板之内每一把菜刀的方位……所有的一切，都以震动和共鸣的形式，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就是这座城市的钢铁之魂。

许久，吕布缓缓睁开双眼，那深邃的眸子里，不见了昔日的暴戾，只剩下一种洞悉万物的绝对掌控。

他缓缓抽出背后的鸣渊戟，遥遥指向灯火渐熄的许都南门。

“传令张辽。”他的声音穿透夜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亲卫耳中。

“明日辰时，再射一轮箭书。”

“内容，只有一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听见了吗？这是城的心跳。’”

寅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铜雀台乐阁之内，孙媛最后一次拨动了琴弦。

这一次，不再是传递情报的《鹿鸣》密谱，而是金戈铁马、杀伐果决的《破阵乐》的第一个起始强音！

铮——！

一声高亢的琴音裂空而出！

刹那间，城北高地之上，整座锅阵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轰然共鸣！

埋于地下的残破陶瓮，承受不住这股极致的共振之力，“嘭”的一声爆裂成无数碎片！

无数斜插于地的铁犁、断剑，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集体离地寸许，又重重落下，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与此同时，许都南门之下，那群彻夜未眠的百姓，仿佛接收到了某种神启。

他们自发地从各处抬来了上百口储水用的大锅，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同奋力锤击！

“咚！咚！咚！咚！”

百锅齐鸣，声浪如雷，排山倒海般贯穿了整座死寂的城池！

司马孚站在不远处的街角，望着那群疯狂的民众，听着那仿佛要将灵魂都震碎的巨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脸上最后一丝挣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释然。

他将手中那柄不住悲鸣的长剑，扔在了地上。

而在戒备森严的皇宫深处，紫檀木匣之中，那枚曾属于先王、又被刘放等人窃据的私印，正静静地躺着。

它在等待。

等待着明日，那个真正敢于念出它名字的人，前来取走它。

辰时，安西侯府议事厅。

晨风穿过廊下悬挂的一排排断刀残戟，发出呜呜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