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听见城在跳吗（1/2）

第八日，晨。

许都城仿佛一头在酷刑下煎熬了七天七夜的巨兽，终于在黎明的微光中，发出了第一声衰弱的呻吟。

丁斐之子，年少的丁谧捧着一卷刚刚汇总的竹简，疾步走到锅阵前，他的脸上混杂着兴奋与敬畏。

“启禀主公！”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城中七日，米价已从三百钱一石疯涨至三千钱，柴薪售罄，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虽未发生，却已有不少人靠啃食草根树皮维生。然而，自昨日箭书入城后，南市一带公开呼喊‘迎温侯’的地点，一夜之间陡增十七处！城中虎卫军奉命弹压三次，三次皆被愤怒的民众以石块瓦砾击退！”

吕布接过竹简，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记录的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地点。

那触目惊心的粮价，那些被驱散又重新聚集的人群，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情报，而是一条条燃烧的引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缓步走到那片由无数破锅、残犁、断刃组成的诡异大阵中央，将那卷记录着人心向背的竹简，轻轻放置在一口最大的铁锅之内。

一阵晨风吹过高地，卷起尘土，拂过万千铁器。

嗡——

一阵肉耳几乎无法听闻的低沉共鸣，自竹简下的铁锅开始，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无数铁器随之轻颤，将竹简上文字所承载的愤怒、绝望与希望，化作一种无形的、带着特定节奏的波动，跨越了物理的城墙，径直渗透进许都的骨髓深处。

“好。”吕布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重量，“就让他们听一听，饿着肚子的人，是怎么记仇的。”

同一时刻，许都内城，一处不起眼的泄洪水道闸门下，泥水翻涌。

虎卫小校曹节面色惨白，用尽全身力气，转动着生锈的绞盘。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厚重的铁闸缓缓升起一道缝隙。

几道矫健如狸猫的身影，在郝萌的带领下，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许都的地下脉络。

片刻之后，一名浑身沾满污泥的影锋队员单膝跪在了吕布面前，呈上一封蜡丸密信。

“禀主公，已成功控制刑狱通往外界的所有地道出口。狱中杨俊、赵衢等大人皆安好，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将他们尽数救出！”

吕布展开密信，看完后，却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立刻下达劫狱指令。

他将密信放在一旁，反而对亲卫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去，从南市百姓家中，取一口他们用来敲击的，已经残破的陶瓮来。”

亲卫虽不解，但执行得没有丝毫犹豫。

很快，一口遍布裂纹的旧陶瓮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

吕布亲自接过，将其深深埋入锅阵的最深处，只留一个瓮口在外。

然后，他缓缓举起了鸣渊戟。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用戟尾，对着大地，对着那陶瓮的方向，轻轻敲击了三下。

那声音不大，仿佛只是顽童的游戏。

然而，就在第三声落下的瞬间，整座死气沉沉的许都城，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猛地抽搐了一下！

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四座巍峨的鼓楼之上，负责报时的巨大建鼓竟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一声沉闷如牛吼的异响！

皇宫深处，司天监内，那座象征着帝国脉搏、精准无比的铜壶滴漏，壶中水面骤然一荡，计时的刻箭竟为之停滞了一瞬！

中书省内，刘放猛地从坐榻上惊起，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汗毛倒竖！

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虽然微弱，却让他感觉整座府邸的梁柱都错位了一分！

这不是地震，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名状的恐怖力量！

“不对劲……彻底不对劲了！”他脸色煞白，冲着门外嘶吼，“快！马上传令！销毁！把所有伪造的先王诏书副本、所有与曹氏工坊有关的账册，全部给我烧了！立刻！马上！”

几名小吏连滚爬爬地冲向文书库，将一箱箱的卷宗档案拖到院中，颤抖着点燃了火把。

熊熊火焰冲天而起。

可就在刘放稍微松了口气的刹那，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燃烧的火焰，竟随着微风，开始诡异地摇摆，每一次火舌的吞吐，每一次烟气的升腾，都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波纹，那频率，竟与城外锅阵的震动如出一辙！

“停下！快停下！”刘放惊骇欲绝，他想扑过去灭火，却惊恐地发现，身后的文书库内，那一排排厚重的铁皮书柜，竟在自行发出“嗡嗡”的轻震，仿佛有成百上千只手在柜子里面疯狂拍打！

“啊——”一名负责管理档案的小吏指着铁柜上巨大的铜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中书大人！锁……锁在哭！我们中书省的锁在哭啊！”

“哐当”一声，刘放瘫倒在冰冷的石阶上，目光呆滞。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鬼神作祟。

这座城，这座他以为固若金汤的权力堡垒，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彻底监听、彻底掌控！

每一个金属物件，都成了敌人的耳朵！

南门。

殿前司马司马孚奉了死命令，率领一千虎卫精锐，前来镇压越聚越多的集会百姓。

他本以为，面对雪亮的刀锋，这些乌合之众会作鸟兽散。

然而，他错了。

百姓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见官兵到来，情绪愈发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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