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谁在给武夫打拍子？（1/2）

死寂，是权力天平倾斜时发出的唯一声响。

高台之上的曹植，脸色已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

那双曾写下“天下才气我独占八斗”的骄傲眼眸，此刻却死死盯着下方那个半跪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远古凶兽。

他手中的狼毫笔，终于承受不住指尖的颤抖，“啪”的一声，从中折断，墨点溅上了他月白的袍袖，如同一片不祥的污迹。

收场？如何收场！

这场由他亲自主持的盛典，本是为他曹氏文治武功谱写的赞歌，是彻底驯服吕布这头猛虎的最终仪式。

可现在，赞歌变成了挽歌，仪式变成了祭祀——祭祀的，竟是他们文人引以为傲的礼乐规条！

“好，好一个安西侯！”曹植的声音嘶哑，却强行拔高，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既已起舞，何不终曲？莫要让天下人，说我大魏容不下一支完整的戟舞！”

话语掷地有声，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狠厉。

这是阳谋！

他将吕布架在了“献艺未尽”的尴尬境地，你不是能耐吗？

那就继续舞！

舞到你力竭，舞到你露出破绽，舞到所有人都看清你终究只是一个供人观赏的倡优！

“临淄侯所言极是！”博士祭酒苏林立刻抓住机会，踏前一步，苍老的脸上满是卫道者的狂热与憎恶，“武舞狂悖，理当配以金戈铁马之音，岂能与我朝堂雅乐相混淆！来人！撤去丝竹，换奏《鹿鸣》！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场文臣无不叫好！

《鹿鸣》，乃是君王宴请群臣，彰显恩德与秩序的盛典之乐。

其曲调庄重，其节奏缓慢，每一个音符都透着雍容与平和。

用这种几乎没有起伏的慢板音乐，去给一场杀气腾腾的戟舞伴奏，其用心之歹毒，比陈琳的赋文更甚！

这不只是要拖垮吕布的节奏，更是要用最“高雅”的乐章，将他那奔放的武道意志一点点磨平、扼杀，逼他像一只被拔去利爪的熊罴，在固定的节拍下，滑稽地扭动身躯。

乐师们如蒙大赦，立刻得令。

方才被戟音震慑的混乱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鼓声与低回的箫管。

咚……咚……咚……

鼓点被刻意放缓，每一拍之间，都隔着令人窒息的漫长。

那舒缓的箫声，如同粘稠的糖浆，试图将吕布的每一个动作都包裹、拖拽、直至凝固。

然而，面对这无形的“软杀”，单膝跪地的吕布，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仰首望天，看着那轮被铜雀台檐角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朝阳，嘴角竟咧开一抹森然的笑意。

屈服？

他吕布一生，何曾向他人的节拍屈服过！

他再度闭目，这一次，指尖不再叩击戟杆，而是轻轻抚过戟刃与月牙之间那道深邃的凹槽。

那里，是跟随他征战二十载，斩断过无数兵刃、劈开过无数甲胄后，留下的永恒烙印。

每一丝粗糙的触感，都对应着一场尸山血海的搏杀，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唤醒着一段生死一线的记忆。

虎牢关下的万军冲阵，长安城里的喋血宫变，濮阳火中的绝境求生……一幕幕，一声声，早已在他灵魂深处，铸成了一套独属于他的节奏——九段战律！

这战律，由金铁交鸣谱曲，由生死瞬间定调，岂是这靡靡之音所能篡改？

鼓声再起！

第一拍沉闷厚重，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吕布死死按在地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迫在这缓慢的节奏中，僵硬地抬起身子。

谁知，他动了！

不是顺应，而是逆节！

就在那沉闷的鼓声余音未散，第二拍尚未落下之际，吕布的身形如陀螺般爆旋而起！

这一动，比鼓点快了整整半拍！

方天画戟脱离地面，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吞噬光线的黑色圆环，横扫台面！

戟风之烈，竟将方才应璩玉佩碎裂后散落的丝帛绶带尽数卷起，如同一面面迎风招展的黑色战旗！

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

那十二枚铜铃，竟在这一刻再度共振，发出的嗡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高亢、尖锐，仿佛天地都在亲自出手，为他校准这逆反的节拍！

“这……”队列中，负责记录典礼实况的秘书郎王象，手中的笔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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