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鼓未响，戟先知（1/2）

第一缕朝阳刺破黑暗，如一柄烧熔的利剑，将金色的汁液泼洒在巍峨的铜雀台上。

丹霞映楼，琉璃瓦折射出万道华光，将这座象征着魏王权势巅峰的巨构，渲染得如同神明居所。

然而，这神圣的光辉之下，流淌的却是比深渊更冰冷的死寂。

文武百官早已衣冠齐整，按品列位，立于台下白玉广场之上。

他们像一尊尊泥塑木偶，表情肃穆，眼观鼻，鼻观心，却无一人敢大声喘息。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寒意的诡异混合，每一缕风都带着刺骨的杀机。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有意无意地飘向同一个焦点——西侧队列之首，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安西侯，吕布。

他身着全套侯爵玄甲锦袍，外罩朱红大氅，腰间斜挂着那柄名震天下的方天画戟。

他没有佩戴繁复的冠冕，仅以紫金束发，更显英武挺拔。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座从太古时代便矗立于此的山岳，沉默，却蕴含着足以倾覆天地之力。

那个位置，正是贾诩为他精心挑选的绝地！

百官之前，御座正对。

身后，是十名虎卫军中最精锐的甲士，呈半月形拱卫，彼此间距比礼制缩窄了整整三尺！

这微小的调整，却让那片空间化作了一个无形的囚笼。

吕布仿佛被钉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成了万众瞩目的祭品。

高台之上，临淄侯曹植一袭月白长袍，丰神俊朗，立于司礼之位。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道：“今魏王受命于天，革故鼎新，万象更新！此乃开元盛世之始，请诸卿各展所长，共襄盛典，以贺我大魏江山，万载永固！”

他的声音清越洪亮，充满了文人理想主义的激昂。

话音落处，曹植的目光如同排练了千百遍，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了西侧的吕布身上。

那一刻，全场屏息。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台侧，早已准备就绪的乐班中，首席鼓师深吸一口气，肌肉贲张的双臂高高扬起，巨大的鼓槌悬停于牛皮鼓面之上，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敲响这典礼的开篇雷音！

琴师按弦，瑟师调音，周遭的空气因这即将爆发的宏大乐章而微微震颤。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立于死地中的吕布，忽然动了。

他并未拔戟，也未移步，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三根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叩击在身侧横置的方天画戟冰冷的戟杆之上。

咚。咚。咚。

三声轻响，细若蚊鸣，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他闭上了双眼，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定境。

刹那间，外界的浮华与杀机尽数褪去，他的心神与方天-画戟彻底融为一体，化作无形的“韵律织锋”，向四周悄然蔓延。

他听到的，不是琴瑟之声，亦非人语之噪。

他听到的，是金属的“心跳”！

台下第一排，七十三名曹氏宗亲近卫，皆佩制式相同的环首刀。

然而，在吕布的感知中，这七十三柄刀的“呼吸”却截然不同。

它们的金属质地、悬挂腰间的角度、刀鞘的松紧、甚至主人手掌的温度，都赋予了它们独一无二的微弱频率。

而此刻，这七十三种频率，正不约而同地发生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改变——那是一种因情绪高度集中，肌肉瞬间绷紧而引发的共鸣前兆！

鼓师的手臂尚未落下，乐师的指尖还未拨弦，但他们杀意催动下的兵刃，已经提前将“即将起乐”的讯号，忠实地传递给了吕布！

鼓未响，而心先动！

高台上，曹植见状，以为吕布是心虚怯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朝一旁的陈琳使了个眼色。

陈琳会意，手捧一卷竹简出列，用他那名满天下的激扬声调，高声诵读起早已备好的《神凤赋》。

“赤羽拂云兮降瑞世，苍麟伏阶兮颂圣德……日月经天，江河纬地，此乃天道之常伦！”

赋文华美，引得群臣纷纷颔首。

然而，诵到中段，陈琳的语调陡然一转，变得凌厉如刀！

“猛虎虽烈，终归柙槛；雄鹰纵高，不越彤庭！此亦规矩之必然！”

字字如针，句句如刺！

全场雅雀无声，谁都听得出，这“柙中之虎”、“庭中之鹰”，影射的正是那位功高盖世却又桀骜不驯的安西侯！

一众依附曹氏的文臣脸上露出快意的微笑。

而队列中的工曹掾杨俊，则面色铁青，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攥着那份血书奏章，指节已然发白。

台侧的乐坊暗阁内，影锋营统领赵衢透过竹帘的缝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清晰地看到，随着陈琳的诵读，吕布身后那十名虎卫中的八人，已经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两侧各自横移了半步。

这半步，恰好封死了吕布戟舞时最可能选择的两条退路！

贾诩的杀局，正在一分一厘地收网！

“……故知天命者，当敛爪牙，伏首阶前，以成君臣之美谈！”

陈琳诵毕，最后一句更是将羞辱推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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