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门楼下的膝盖(1/2)
天光未亮,许都的空气里已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
三通沉闷压抑的鼓声,自城头传来,如三记重锤,砸在每个被惊醒的人心上。
这不是召集军议的号角,也不是欢庆凯旋的鼓乐,这是行刑鼓。
囚车自南门缓缓驶出,吱呀作响的车轮碾过冰冷的青石板路,声音刺耳。
车中,一人披头散发,身负重枷,正是吕布昔日的谋主,陈宫。
他面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笑意,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早就看透结局的宴席。
街道两旁,百姓默立,无人喝骂,亦无人喝彩。
消息早已传遍全城——今日,魏公司空曹操,将于白门楼公开处决逆贼陈宫。
白门楼!
三年前,吕布兵败被擒,被缚于此,受尽百官屈辱的地方。
军器司,锻坊之内。
“静!”吕布的声音低沉如铁,“气息收束,脚步无痕!你们不是在走路,是在黑暗中滑行的毒蛇!”
十名残兵赤着上身,脚踩特制软革靴,正在吕“布的呵斥下演练一种诡异的“静音突袭”阵法。
他们每一步的起落,都诡异地同步,仿佛十个人只发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声息。
就在此刻,吕布身形猛地一顿。
他霍然闭上双眼,眉头紧锁。
一股尖锐的悲鸣,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在他那“人器合一”的感知中炸开!
锻坊角落里,那十柄被他从战场上带回、代表着昔日部将的旧刀,此刻正齐齐发出轻微的颤动,嗡嗡作响,如泣如诉。
这股共鸣悲怆而决绝,牵引着他的心神,穿透了层层屋瓦与街巷。
刹那间,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自行勾勒而出——白门楼,高耸的城楼,冰冷的砖石,以及那砖石缝隙间,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顽固存在的斑驳血迹!
那是他吕布的血!
是当年被绳索勒入皮肉,被士卒粗暴按在地上时,溅出的血!
“夫君?”
貂蝉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密室门口,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寒意。
吕布缓缓睁开眼,瞳孔中的惊骇与怒火瞬间被他强压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潭。
貂蝉递上一方温热的巾帕,低语道:“消息传遍了。他选在此地,非为斩敌……”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是为诛心。”
诛吕布的心!
用陈宫的血,来洗刷吕布的旧痕,用故人的头颅,来敲打这头被囚禁的猛虎!
话音未落,一名曹军传令兵已快步入院,高声宣道:“司空有令,召温侯即刻前往白门楼,列席观刑!”
“领命!”吕布声音沙哑。
他转身走向内室,取下挂在墙上的那身猩红的兽面吞头连环铠。
这是他纵横天下的标志,是虎牢关下万军辟易的荣光!
“不要穿这件。”
貂蝉伸手拦住了他,从一旁取出一件早已备好的深青色战袍,袍上没有任何纹饰,沉静得如同一片不见底的深湖。
“今日不宜见血光。”她柔声道,“红色太艳,会让他觉得,你还在怀念过去。”
吕布高大的身躯僵住了。
他看着那件熟悉的红甲,又看看眼前这件陌生的青袍,眼中的挣扎如烈火烹油。
片刻之后,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终是缓缓放下了红甲,依言换上了那件深青战袍。
穿戴整齐,他却并未立刻动身。
他走入密室,将那杆方天画戟从墙上取下,没有擦拭,也没有舞弄,只是郑重地将其横置于中央的锻案之上。
他点燃三炷香,插在案前。
“郝萌,”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看好它,香火不熄。”
这不是祭神,更不是祭鬼。
这是吕布在告诫自己——若今日我吕布的膝盖落了地,这杆戟,便永无再握之日!
白门楼下,旌旗如林,甲胄森然。
曹操高坐于三年前的同一位置,文有荀彧、郭嘉、贾诩,武有许褚、张辽、徐晃,百官肃立,鸦雀无声。
吕布一袭青袍,被安排在武将队列的末尾,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他面无表情,眼神低垂,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午时三刻,陈宫被押至台前。
行刑官韩浩厉声喝道:“罪囚陈宫,还不跪下!”
陈宫披散的长发下,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我陈宫,生是汉臣,死为汉鬼!上跪天地君亲,何曾跪过国贼!”他猛地抬起头,双目如电,直刺高台上的曹操,“吾身可折,膝不能弯!”
他连叱三声“曹贼误国!”,声震四野,而后引颈向前,慨然道:“何须动手,我自己来!”
刀光一闪,血溅三尺!
就在那人头落地的刹那——
远在数里之外的军器司锻坊内,那十柄旧刀齐齐发出一声剧烈的震鸣,连吕布手腕上傅干特制的磁钢护腕,都陡然泛起一阵灼人的微烫!
吕布身躯剧震,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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