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香尽时不问输赢(1/2)
高台之上,曹营宿将夏侯渊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案几,怒喝声如惊雷炸响:“废物!军中演武,是为砥砺血勇,非为私斗泄愤!六人对一人,竟被兵不血刃地制服,尔等将我曹军的颜面置于何地!”
他目光如刀,狠狠剜向台下早已面无人色的胡车儿:“你,自诩勇力,却连兵器之魂都摸不到,只知恃强凌弱,辱我军名!来人,将胡车儿拖下去,革去力士之职,贬为马夫,即刻生效!”
两名虎卫不由分说,将瘫软如泥的胡车儿架走。
其余五名参与围攻的力士更是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不敢抬头看吕布一眼。
经此一役,整个许都大营,再无人敢对南库那位埋首于废铜烂铁中的前温侯,抱有半分轻辱之心。
敬畏,如新土般,开始在他脚下凝结。
次日,丁斐轻车简从,亲至南库。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默默走入那座简易的棚架。
眼前的景象,比数日前更加令他震撼。
吕布竟组织了十余名识字的俘虏劳役,正伏在几张拼凑起来的破木板上,用炭笔一丝不苟地描摹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卷卷的竹简,上面赫然是《残兵图谱》四个大字。
每一页,都用精细的线条描绘出一件残损兵器的形制,从断裂的矛头到卷刃的战刀,旁边还用蝇头小楷标注着:损伤特征、材质辨析、修复法门、乃至回炉重锻的火候建议。
图文并茂,条理清晰。
丁斐随手拿起一卷,上面画的是一柄常见的汉环首刀,刀身中部有一道明显的弯折。
“注:此为格挡重兵所致,刀脊未损,韧性尚存,可冷锻校直,辅以淬火,锋锐可复七成。”
他看得眼皮直跳,又翻开一卷,是一支断了枪头的长矛。
“注:矛杆尚佳,可截断为标枪;矛头精铁,可回炉锻为箭簇三支。物尽其用,不费寸铁。”
丁斐倒吸一口凉气,他抬头看向那个正赤着上身,指导劳役如何分辨铁质的男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在修补兵器?
这分明是在用最简陋的条件,编撰一部足以改变整个大汉军备后勤的宝典!
他抚摸着粗糙的竹简,良久,才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奉先,此书若成,可为司空省下冶铁万人之力,活士卒十万之命!”
就在丁斐为吕布的远见而心折时,一名身材瘦削、面带风霜之色的中年文士在库外徘徊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趋步上前,对吕布深深一揖:“在下李孚,原为冀州小吏,拜见将军。”
吕布放下手中砂石,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他认得此人,是袁绍麾下的降吏之一,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
李孚不敢与他对视,从怀中取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图卷,双手奉上:“小人久闻将军精于器械,愿献上此图,只求能在将军麾下谋一席之地,不至饿死于许都。”
吕布接过图卷,缓缓展开。
那是一副构造极为复杂的锤头图样,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数据,弧度、尺寸、配重,精准到了毫厘之间。
“此乃冀州‘震甲锤’的全图,”李孚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袁公麾下重甲精锐‘大戟士’,寻常刀剑难伤,唯有此锤,能隔甲伤人。此图包含锻造温度、锤头弧度、以及敲击频率三项不传之秘。小人侥幸,曾亲眼见名匠锻造,默记于心。若将军愿收容我等降吏,一同钻研,或可……或可造出真正能一击破碎曹公虎豹骑重甲的神兵利器!”
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人器合一”天赋在接触图纸的瞬间便疯狂示警,他仿佛能“听”到这柄尚未诞生的战锤挥舞时,那沉闷而霸道的破风声,以及重甲在它面前如纸糊般碎裂的哀鸣!
他凝视图纸良久,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骨髓,最终,他抬起头,对李孚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为南库副管,专司器械考据,所需人手、材料,自行调配。”
李孚闻言,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双膝一软,重重叩首于地,声音哽咽:“李孚,愿为将军效死!”他退下时,那双沉寂了数月的眸子里,已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当夜,参军傅干的府邸。
昏黄的烛火下,他执笔写下了《吕布言行录》的最后一句话:“观其治库如治军,驭人如御马,静而不躁,锐而不露。昔日所谓之莽夫,今日恐已非池中之物。”
写毕,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本记录了吕布所有惊人转变的册子,一页页撕下,投入了身前的火盆。
纸张卷曲,化作纷飞的黑蝶,带走了所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细节。
翌日,他上报给曹操的密奏中,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布仍安守其职,无异动。”
三日后,为庆贺南库整顿初见成效,丁斐自掏腰包,在库房前的空地上设下酒宴,犒劳所有劳役。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一名喝得满脸通红的军侯大声起哄:“听闻温侯有‘闭目听风,持戟不脱手’的绝技,何不再演一番,为我等助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