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插队知青-50(1/1)
2014 年霜降刚过,扬岭生产队的晒谷场就飘起了红绸带。新铺的水泥地面干净平整,取代了当年坑洼的黄土坪;场边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树干上多了圈保护栏,树下摆着崭新的长椅。赵红兵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夹克,正指挥着年轻人挂灯笼,看见柏羽走来,远远就扬起手:“柏羽,你看这布置,像不像当年咱们办文艺汇演那回?”
柏羽笑着点头,目光掠过晒谷场东侧的农机库房。那是座刚翻新的钢结构厂房,银灰色的卷帘门敞开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余台农机:涂着红漆的多功能一体化拖拉机擦得锃亮,车身上的 “扬岭农机” 字样在阳光下醒目;北斗无人机停放在专用机位,螺旋桨上还沾着新鲜的稻穗碎屑;角落里的智能育秧流水线正安静运转,传送带的末端,机械手精准地码放着秧盘。这场景,与 1974 年他初来时那间漏雨的工具棚,简直是两个世界。
上午十点,三辆大巴车缓缓停在村口。车门打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陆续走下来,有人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有人背着精致的双肩包,手里都攥着泛黄的老照片。“这是扬岭?” 走在最前面的陈俊英扶了扶眼镜,当年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如今已是鬓角染霜,“那时候进村的土路能陷进半条腿,现在都修水泥路了!”
柏羽快步迎上去,与老知青们一一握手。手掌相触的瞬间,仿佛穿越了四十年光阴 —— 当年一起在田里插秧的李建国,如今成了城里的退休干部;跟着他学修农机的周海生,后来进了国营机械厂;还有总爱唱样板戏的刘芳华,眼角的皱纹里还藏着当年的灵动。“柏羽,你可是一点没变,还带着股泥土味儿。” 刘芳华笑着打趣,指尖划过他工装外套上的麦秸秆碎屑。
赵红兵提议先去农机库房看看,老知青们立刻簇拥着往厂房走。刚进门,陈俊英就被一台多功能播种机吸引住了,她伸手抚摸着光洁的不锈钢排种器,眼眶瞬间泛红:“还记得 1976 年咱们在工具棚里敲敲打打的日子吗?那时候用铁板焊播种机,手都磨出了血泡,播下去的种子还老漏。” 她指着机器上的透明观察窗,“这玩意儿能看见种子流动,太先进了!”
柏羽笑着按下启动键,排种器匀速转动起来,种子在透明管道里整齐流动。“这台机器能精准控制株距,误差不超过两厘米,还能同步施肥。” 他又指向墙角的智能控制柜,屏幕上正跳动着田间湿度数据,“现在种地都靠数据说话,手机 APP 上能直接看土壤墒情,点几下就能启动灌溉。” 周海生凑上前,看着屏幕上的曲线图连连赞叹:“当年咱们修拖拉机全靠听声音,现在都用上物联网了!”
从农机库房出来,一行人沿着新修的柏油路往育种大棚走。路边的田地里,太阳能杀虫灯整齐排列,远处的无人机正在喷洒农药,螺旋桨掀起的气流吹动着金黄的稻穗。“以前人工喷药,一亩地要走两万多步,现在无人机一天能喷八百亩。” 赵红兵指着无人机介绍,语气里满是自豪,“这都是柏羽带咱们搞起来的,现在扬岭的农机化率能到九成,比城里的农场还先进。”
现代化育种大棚里温暖如春,与当年漏风的育苗室截然不同。智能温控系统自动调节着温度,湿度传感器闪烁着绿灯,一排排秧盘里的幼苗长得整齐健壮。柏羽拿起一盘 “冀旱 3 号” 秧苗:“这是改良的耐旱品种,在西北沙漠边缘都能种。” 他翻开墙上的记录本,上面记着详细的育苗数据,“以前育种靠经验,现在靠科学,发芽率从当年的七成提高到现在的九成八。”
老知青们围在记录本前,七嘴八舌地回忆起当年的日子。“1975 年旱天,咱们育的秧苗死了一半,苏婶急得直哭。” 李建国叹了口气,“那时候柏羽就说要培育耐旱种子,我们还以为是空想,没想到真实现了。” 柏羽望着大棚外的田野,轻声说:“当年答应过乡亲们,要让大家旱涝保收,总得兑现承诺。”
正午的阳光洒在农技服务站的红墙上,这里曾是知青们住过的土坯房,如今已改造成宽敞明亮的服务大厅。墙上挂着 “农业科技公益平台” 的牌子,服务台后,王小梅正对着电脑回复咨询。“这是咱们的公益平台,十年解决了八万多个技术问题。” 柏羽指着墙上的感谢信,“有陕西农民寄来的剪纸,还有云南茶农送的普洱茶。”
重聚会在晒谷场的大棚里举行,长桌上摆满了农家菜:炖土鸡、炒花生、蒸红薯,还有用 “扬岭香米” 煮的米饭,香气四溢。苏晓梅穿着米色外套,手里捧着个红绸包裹的盒子,慢慢走到柏羽面前。“柏羽,四十年前你来到扬岭,把最好的年华献给了这片土地。”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烫金的 “终身荣誉村民” 证书,“今天我代表扬岭全体村民,给你颁这个证书。”
证书上的字迹遒劲有力:“王柏羽同志,扎根农村四十年,以技术赋能农业,用奉献书写人生,是扬岭人民永远的亲人。” 柏羽双手接过证书,指尖轻轻摩挲着烫金的字迹,眼眶微微湿润。阳光透过大棚的缝隙照进来,在证书上洒下细碎的光斑,也照亮了他鬓角的白发。
“当年我以为你留下会后悔。” 赵红兵端着酒杯走过来,声音有些哽咽,“回城指标下来那回,我还劝你走,没想到你不仅实现了自己的价值,还改变了整个村子的命运。” 柏羽与他碰了碰杯,目光扫过眼前的老知青们:“当年大家一起在田里摸爬滚,一起在工具棚里搞发明,这些我都没忘。没有你们的帮忙,没有乡亲们的支持,我什么也做不成。”
陈俊英端着茶杯走过来,眼里闪着泪光:“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改装播种机,你画图纸到深夜,我给你煮玉米粥。那时候谁能想到,咱们能造出这么先进的农机,能让扬岭变成现在的样子。” 柏羽看着她,笑着说:“那时候你总说,要是能让农民少受点累就好了,现在咱们做到了。”
老知青们纷纷起身,围着柏羽举杯。有人说起当年偷瓜被追的趣事,有人回忆起在煤油灯下学技术的夜晚,笑声与感慨声交织在一起,飘出大棚,飘向金黄的田野。刘芳华唱起了当年的知青歌曲,熟悉的旋律响起,老人们跟着轻轻哼唱,眼角的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夕阳西下,大巴车要返程了。老知青们握着柏羽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以后常回来看看,扬岭永远是你们的家。” 柏羽站在村口挥手,看着大巴车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落在他的工装裤上。赵红兵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这四十年,值了。”
柏羽望着眼前的村庄:整齐的农机库房、现代化的育种大棚、宽敞的农技服务站,还有远处田里忙碌的身影。他掏出那本旧笔记本,封皮上 “扬岭生产队” 的字迹依旧清晰,里面夹着的老照片里,年轻的知青们正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新的字迹:“四十年,从锄头到物联网,改变的是工具,不变的是初心。这片土地,我没白守。”
晚风拂过,吹动着晒谷场的红绸带。远处的农机库房里,林晓阳正带着年轻技术员调试新的智能农机,机器的轻响与田间的蛙鸣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献给土地与岁月的赞歌。柏羽知道,他的故事还在继续,而扬岭的传奇,才刚刚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