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御前风波(2/2)
御书房里,檀香袅袅,紫檀木案上堆着奏折,窗棂漏进的冬阳,落在龙纹地毯上,像道冷金色的痕。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平静,可眼底的审视,让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考较先从三皇子开始。皇帝问他 “北境边患该如何应对”,三皇子显然没准备,手指绞着衣摆,支支吾吾地说:“当、当派大军征讨,彰显天朝威仪……” 话没说完,就卡了壳,连北境有几处关隘都说不清。
皇帝的眉头渐渐蹙起,眼底的失望像潮水般漫上来。
轮到陆沉星时,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垂首行礼后,才缓缓开口。他没说空泛的 “征讨”,而是先讲北戎 “逐水草而居,冬春乏粮才会南下” 的习性,再提 “开互市让边民交易,减少冲突” 的法子,甚至具体到 “在雁门关外设三座烽火台,每五里一个哨卡,遇敌时白天放烟、晚上点火”。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连如何利用北境的山谷设埋伏、如何让边军轮换休息,都说得有条有理。虽然语气里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可那份对实务的熟悉,让站在一旁的兵部尚书都悄悄点了点头。
皇帝的脸色渐渐缓和,眼底甚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说得不错,有几分实务的样子。”
这话像根刺,扎进了三皇子心里。他看着陆沉星被皇帝夸赞,再想起自己刚才的窘迫,一股嫉恨混合着屈辱猛地冲上头顶。不等陆沉星退回原位,他突然踏前一步,手指着陆沉星,声音尖利得像破了的锣:“父皇!您别被他骗了!他陆家在北境待了那么久,和北戎的界限早就模糊了!他这么熟悉北境,说不定是为了帮他父亲…… 帮他父亲谋逆做准备!”
“谋逆” 两个字,像道惊雷,在御书房里炸响。
空气瞬间冻住了,连檀香都仿佛停了飘。所有官员、内侍都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三皇子 —— 这已经不是少年意气,是要置陆家于死地的恶毒构陷!
陆沉星猛地抬头,脸色白了白,可他没慌,只是脊背挺得更直了。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惊骇,有同情,还有审视,可他的目光始终稳稳地看着皇帝,没有半分躲闪。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比北境的寒冬还冷。他没立刻发作,只是盯着三皇子,声音低得像压着雷霆:“老三,你再说一遍?”
三皇子被皇帝的目光一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狂热的脑子瞬间清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腿一软,“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语无伦次地辩解:“父、父皇…… 儿臣只是一时气糊涂了,胡、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镇国公在北境血战,斩北戎首领,护着边境安稳,他的忠心,天地可鉴!你身为皇子,学业荒废不说,还敢在此构陷忠良!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帝的怒斥,震得御书房的窗棂都微微发颤。三皇子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皇帝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底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陆沉星身上。他看着这个脸色发白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少年,眼神复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三皇子带下去,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一步!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敢妄议者,斩!”
内侍连忙上前,架着瘫软的三皇子,匆匆退了出去。
御前考较不欢而散,可消息还是像风一样,悄悄在京中传开了。谁都知道,三皇子彻底失了圣心,而陆沉星,虽遭了场无妄之灾,却凭着才华与沉稳,在皇帝心里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镇国公府的书房里,陆寒州听完墨痕的回报,沉默了良久。他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落雪的梧桐,忽然开口:“危机也是转机。三皇子自毁长城,星星这关算是过了。”
沈清辞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 他的掌心还带着握刀的薄茧,却很暖。“只是,经此一事,我们和顾家的矛盾,再也没法转圜了。”
陆寒州转头,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本来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 他握紧她的手,“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东厢房里,陆沉星正坐在灯下,把今日御前说的边患对策,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烛火映着他的侧脸,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静。他想起御书房里三皇子的尖叫,想起皇帝的震怒,想起父亲说的 “善战者先为不可胜”,忽然明白 —— 成长不是不遇风雨,而是在风雨里,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也能扛住突如其来的惊雷。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棂上,轻轻的,像无声的祝福。这场御前风波,终究以陆家的险胜告终,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下一场较量的开始。但此刻的镇国公府,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同心协力,再大的惊雷,也炸不开他们用信任与勇气筑成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