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传承与牺牲（1/2）
“结构师”那只正常的眼睛，在林烨说出“送我去”之后，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缓缓抬起那只被灰白外壳覆盖的右手，对准了林烨。手腕处那块镶嵌的灰白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光芒，照亮了破败建筑内飞舞的雪花和伤员们惊骇的脸。
“站定。不要抵抗。跃迁过程……规则撕扯……很强。”
林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挺直脊背，将最后一点晶石粉末的余威压榨出来对抗伤痛。他看向“结构师”，点了点头。
“结构师”五指猛然收拢。
嗡——！！！
没有声音，但林烨感到整个世界的“规则”在他周围瞬间扭曲、撕裂、重组！视野被纯粹的、混乱的灰白光芒充斥！身体像被扔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搅拌机，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拉扯、挤压、撕碎！左眼窝的黑暗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伤口全部崩裂，鲜血尚未涌出就被狂暴的规则乱流蒸发、带走！
时间感彻底消失。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然后，一切骤然停止。
林烨从离地半米的高度重重摔落，砸在坚硬、冰冷、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喉咙一甜，他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只有尖锐的、持续的嗡鸣。
全身无处不痛，骨头断了至少三处，左眼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感，只剩下灼烧般的麻木。规则脉络像被烧焦的电路，残破不堪，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反馈。
他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冰冷的、稀薄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高原特有的、干燥的尘土味和一丝……浓烈的血腥与规则污染的焦糊气息。耳边除了嗡鸣，还隐约听到风声，以及……远处传来的爆炸声、金属撞击声、还有一声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卡夫拉长老！”
阿哲！
林烨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翻过身，用还能动的右臂撑起上半身。右眼视力缓慢恢复，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脏骤停。
这里是一处位于崇山峻岭之间的古老遗迹。建筑风格与撒哈拉、东非见过的“度量之民”遗迹类似，但规模更大，也更加残破。巨大的、刻满符文的石质基座和坍塌的廊柱散落在山坡上，许多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遗迹中心，一座半塌的、金字塔形的石制建筑格外显眼，此刻正从内部冒出滚滚浓烟，建筑表面爬满了不稳定的、暗红色的规则裂痕，如同垂死巨兽身上的伤口。
而就在这半塌建筑前方的广场上，正在发生一场惨烈的战斗。
一方是阿哲。他背靠着一根断裂的石柱，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弯曲，右手紧握着苏婉留下的那把“寂静奏鸣曲”手枪，枪口却低垂着，因为子弹早已打光。他脸上混合着绝望、悲痛和疯狂，正对着前方嘶吼。
他的前方，是一个“人”。
至少曾经是。现在，那更像是一具被规则力量改造过的杀戮机器。身高超过两米五，骨架异常粗大，但身体表面覆盖的不是皮肤，而是不断流动、重组、闪烁着金属和暗红色光芒的诡异物质。这层物质在他体表形成粗糙的、带有尖刺和利刃轮廓的“外骨骼”。
他的头部被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暗红色金属面罩覆盖，面罩中央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他没有武器，但他的双手十指，已经化作了十根不断延长、收缩、扭曲的、由那种流动物质构成的、顶端尖锐无比的“触须”或“利爪”。
随着他的动作，这些触须\/利爪在空中划过，留下久久不散的、暗红色的规则裂痕，仿佛空间本身都被他“切”开了。
建造师“毁灭派”高级成员——“拆解者”。他的能力，正是将接触到的一切物质和规则，从结构层面“拆解”成无序的乱流。
“拆解者”的目标，不是阿哲，而是阿哲身后，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苍老、瘦小、穿着破旧藏袍的老者。他仰面躺在冰冷的石地上，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性的伤口，边缘不是血肉模糊，而是呈现出一种被“拆解”后的、物质和规则同时湮灭的诡异灰白色。
伤口周围，暗红色的规则污染如同毒藤般蔓延。老者的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一双深陷的眼睛却依然睁着，浑浊但执着地望向天空，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还在念诵着什么。
卡夫拉长老。“度量之民”最后的传承守护者，此刻已濒临死亡。
“不！不准你碰他！”阿哲嘶吼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拆解者”。石头在距离“拆解者”身体还有一米时，就被他体表流动的暗红物质“捕获”，然后无声地“分解”成一蓬细微的石粉，簌簌落下。
“拆解者”似乎对阿哲的干扰感到厌烦。他没有回头，只是左手一根触须随意地向后一甩。
暗红色的光芒闪过，阿哲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抽飞出去，撞在另一根石柱上，翻滚几圈，瘫倒在地，咳出大口鲜血，一时无法爬起。
“拆解者”继续走向卡夫拉。他抬起右手，五根触须缓缓聚拢，对准了卡夫拉的心脏，准备给予最后的、彻底的“拆解”。
“不——！！！”
林烨的嘶吼压过了胸口的剧痛和喉咙的血腥味，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抓起手边那根顶端晶石已彻底碎裂、只剩下半截粗糙木杆的手杖，用尽全力，朝着“拆解者”的后心掷去！不是攻击，而是吸引注意！
“拆解者”的动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意外这里还有活物。他微微侧身，左臂一根触须随意一扫，将飞来的木杆凌空“拆解”成木屑。
但这一顿，为林烨争取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林烨在掷出手杖的瞬间，已经连滚爬爬地扑向卡夫拉！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知道不能让他死！他扑到卡夫拉身前，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挡在了那五根致命的触须之前！
“拆解者”那无面的金属头盔转向林烨，中央的黑色漩涡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传递出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疑惑”。他似乎“扫描”了一下林烨。
“规则污染体……高浓度……‘嫉妒’、‘傲慢’、‘暴怒’、‘懒惰’……混合残留……有趣。”一个生硬、平板、带着金属摩擦音的声音，直接从林烨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但你太弱了。让开，或者一起被‘拆解’。”
林烨挡在卡夫拉身前，剧烈喘息，每吸一口气都带着血沫。他看着“拆解者”那可怖的形态，感受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远超之前任何敌人的、纯粹而暴烈的“毁灭”规则气息。没有武器，没有体力，规则脉络残破，左眼失明，右眼视野模糊。
但他没有动。
“拆解者”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不再言语，五根触须再次抬起，暗红光芒凝聚，对准了林烨和卡夫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枯瘦、冰冷、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了林烨的手腕。
是卡夫拉。他不知何时，用最后的力量抬起了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烨，瞳孔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银色光芒，在艰难地抵抗着周围弥漫的暗红污染。
“孩子……你……来了……”卡夫拉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直透灵魂的韵律。“‘守望者碎片’……在你同伴那里……我……感觉到了……你身上……有‘编织’的……基础……还有……那些‘毒’的……印记……”
他每说一个字，胸口的灰白伤口就扩散一分，生命气息更加微弱。
“愚蠢的抵抗。”“拆解者”的触须刺下！
卡夫拉猛地将林烨的手按向自己眉心！同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古老的吟诵！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纯粹的、高度凝练的规则音节！
嗡——！！！
以卡夫拉眉心为中心，一圈纯净的、银白色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立体几何光纹瞬间爆发！光纹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道薄薄的、但坚韧无比的银色光膜，将林烨和他自己笼罩其中！
“拆解者”的触须刺在光膜上，发出刺耳的、仿佛玻璃与金属剧烈摩擦的尖啸！暗红与银白的光芒疯狂冲突、湮灭！光膜剧烈震荡，出现细密裂纹，但竟然暂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度量之民’……最后的……‘绝对守则’……”“拆解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是更深的冰冷，“垂死挣扎。看你能撑多久。”
他加大了力量，更多触须缠绕上来，疯狂“拆解”着银色光膜。光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光膜内，卡夫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生命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全部注入了这最后的屏障。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林烨。
“听着……孩子……我没有时间了……‘编织图谱’……最后的传承……我现在……传给你……”卡夫拉的声音直接在林烨意识中响起，不再是语言，而是海量的、纯粹的、关于“规则编织”最高奥秘的信息流！如何感知规则的“经纬”，如何捕捉规则的“节点”，如何“编织”出稳定的结构，如何修补破损的“蓝图”，甚至……如何对抗“拆解”这种极致的破坏！
信息流庞大、精妙、浩瀚，远超林烨之前从暗银板子获得的所有知识总和！这是“度量之民”无数代智者对“规则”理解的结晶，是“修缮”理念的终极体现！如此庞大的信息强行灌入，让林烨本就残破的规则脉络如同被高压电反复击打，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他咬碎牙关，死死撑住，贪婪地吸收、记忆着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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