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林仲杏（一）（1/2）

正不解时，门廊处传来脚步声。一人身着绿色官袍，腰束乌角，头戴乌纱，信步而来。此人虽官服在身，但眉宇间依旧是那份熟悉的温和与睿智，正是那位善商周文。

朋天禄、朋天岳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手中的礼物都险些脱手。原来他并非寻常富商，而是朝廷命官，现任京师市令！

震惊过后，是无措的惶恐。两人几乎同时撩起袍角，便要行叩拜大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晚生朋天禄（朋天岳），不知恩公竟是市令大人！往日多有怠慢，不知礼数，还请大人恕罪！”

赵琸玉快步上前，一手一个稳稳托住他们的手臂，不让他们拜下去。“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往日我以周文之名与你们相处，今日虽着官袍，却依旧是那个盼你们成才的周某，何必见外？”

“见你们安然出闱，神采更胜往昔，我便心安了。场上发挥如何？可还顺利？”

朋天禄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敬回道：“回恩公的话，学生二人已是尽力而为，不敢辜负您的期望。”随后语气带着些许忐忑，“只是策问谈及漕运时，学生忆及您往日所述‘官民合营可解运力之困’，便大胆借用您的计策写进答卷，不知此举是否僭越，或有不妥之处？”

赵玉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能观时事、能思其策，更能学以致用，这才是读书人的本分，何错之有？此策若能被主考留意，引发对漕运改革的思考，便是你的功德。不必妄自菲薄，且静心等候放榜便是。”

他又转向朋天岳，目光落在他结实的臂膀上：“天岳兄弟气息沉稳，想来校场之上，定是锋芒毕露，让考官眼前一亮。”

朋天岳憨厚一笑，拱手道：“全赖大人资助。不仅每月送来米粮，还为我们寻了安静的居所，让我能心无旁骛地打熬筋骨、研习兵法。若无大人，学生断无今日。”想到这几日自己的表现，不由得兴奋汇报：“听其他考生说，这次会试武举，皇城司的周统领也来现场观试了。虽不知他是台上哪位大人，但学生考时注意到台上的考官都有颔首。”

“哦？周统领也去了吗？”

赵玉琸随后又勉励了二人几句，询问他们考后的打算。得知他们想在京城等候放榜，便嘱咐道：“若有短缺，或需帮忙，尽管来商行寻娄掌柜，不必客气。你们只管安心等待，其余琐事不必挂心。”

兄弟二人千恩万谢，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心中对这位亦商亦官的恩公，充满了更深的感激与敬仰。

春闱放榜前夕，京城文风最盛的翰墨斋比往常更添几分热闹。

书斋一楼的长案前挤满了士子，或三五成群围坐，捧着刚刊印的策论抄本高谈阔论；或独自伫立窗前，指尖划过榜单预测名册，眉宇间满是忐忑与期许。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茶香，夹杂着偶尔响起的争执与赞叹，一派文人雅集的鲜活景象。

二楼雅阁的窗边，翰墨斋东家林仲杏正娴静地烹茶。她身着一袭素雅月白长裙，外罩青灰色半臂，衣料质地精良却无过多纹饰，发髻间仅簪一支素银簪子，簪头雕着极小的兰草纹样，低调中透着雅致。

手中握着一把名贵的紫砂壶，壶嘴倾斜，黄红色茶汤缓缓注入白瓷茶海，动作行云流水，满是从容自得。

目光偶尔掠过楼下喧嚣的人群，她依旧人淡如菊，仿佛只是看见了一幅与己无关的热闹画卷。唯有频繁饮茶的举动，泄露了她内心也并非风平浪静。

曾几何时，她也如楼下的那些士子们一样，心中怀揣“金榜题名、经世致用”的宏图大志。渴望凭借胸中才学，与天下文人志士同场竞技，实现父亲——前翰林学士未竟的抱负。

可“女子不能为官”的铁律，像一道坚实且高耸入云的墙，将她满腔才华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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