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来自菩提的认可（1/2）
王玄策看着眼前这由菩萨香火之地，忽然胸中义愤难平。
王玄策并非针对佛法，而是对这极致的伪善感到震怒，不由得脱口而出，提出了那个最尖锐、也最犯忌讳的问题。
“玄奘法师！王某有一事不明！这观音院供奉的乃是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菩萨慧眼遍察三界，为何……为何会纵容这等杀人越货的魔窟，假借她的名号，存在三百年之久？！这岂不是……岂不是……”
王玄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这岂不是菩萨失察，乃至默许？
唐僧闻言，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忙双手合十，急声解释，声音都带着颤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王大人万万不可作此想！观世音菩萨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岂会纵容恶行？皆是……皆是这金池等孽障，利欲熏心，玷污佛门，打着观世音菩萨的旗号在此为祸！此乃僧人之罪，绝非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之过！”
王玄策正在气头上，又身负皇命，秉持的是大唐法度。
见唐僧仍直呼菩萨尊号，顿时官威显露，面色一沉，大声喝道。
“玄奘法师！纵然你是佛门高僧，也是大唐臣民，奉旨西行，岂不知避讳之礼？当今天子圣讳中有世字！凡书文、言语，皆需避之！菩萨尊号，亦当遵从《皇唐昭》之定，去世字，尊称为观音菩萨！你怎可直言不讳，此乃不敬！日后断不可再犯！本官有监察之权，若是在犯，则不为大唐之臣民！”
这一下，连旁边的孙悟空都愣住了，抓耳挠腮，完全无法理解这人间的规矩，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嘿！你这官儿，好没道理！菩萨是菩萨，皇帝是皇帝，叫个名字怎的了？难道你们那人间的皇帝，比玉皇大帝还威风不成？”
李风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见孙悟空发问，便出言解释道：“大圣，你久在天庭，不知人间礼法。在我大唐，为国讳君，为家讳亲，乃是伦常大礼。天子之名，天下共避，以示尊崇。此乃天子法度，与天庭规制不同。故而，菩萨尊号，亦需避天子名讳，此为敬君之礼。”
唐僧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心中既惶恐于触犯了朝廷法度，又纠结于对菩萨的称谓，但在皇权与使命面前，只能选择遵从。
唐僧当即低下头，诚心认错。
因为副使的职权是监察，国门之外，唐僧也在监察职责之内。
“王大人……教训的是。是贫僧……是贫僧一时失言，忘了礼法。贫僧……谨记在心，日后定当遵从我皇定制，尊称为观音菩萨。”
而孙悟空此刻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个师父竟然在这个凡人面前这么老实。
望着眼前冲天的火光与化为废墟的寺院，杨婵的面容上浮现出深深的困惑与一丝悲悯，轻声叹息。
“修行佛法，本为求得智慧解脱，慈悲度世。这金池长老，空活三百岁，享尽人间供奉，为何……为何最终会堕入如此魔道，行此恶鬼不如之事？”
李风目光深邃，缓缓开口，直接洞彻本质。
“此人，属于是舍本逐末的极致。若以道门而论，修行之要，在于炼尽阴滓，成就纯阳，追求先天元神的清明与自在，以此统御身心，洞悉大道。”
“而这金池，空有庞大的寿元，却将全部心神沉溺于外物珍宝，放纵贪欲，加之惧死，这贪欲就是后天识神肆虐，不断膨胀，彻底吞噬一切良知与佛性。与大道背道而驰，堕入深渊是必然。”
孙悟空听后一愣问道：“李风兄弟深得道家三昧啊，这老和尚明明身在观音院，知晓菩萨定然能够看到，却扔人如此，却让俺老孙诧异！”
李风稍微思量说道：“我想，这应该是老和尚的灯下黑啊，近神而生妄，恃宠而骄狂，认为自己让观音院香火鼎盛即可，以行贿之心，度慈悲之腹，修建辉煌寺院，实则是行贿菩萨！”
“故而，这观音院的佛光越盛，香火越旺，寺院越是豪华，反而越助长了他的心魔。他并非不怕菩萨，而是陷入了灵台蒙尘，直到最后，恐怕都未必觉得自己错了，这便是后天识神彻底蒙蔽先天元神！毕竟杀人越货来换丹药，本身就与长生大道背离！”
孙悟空听得抓耳挠腮，恍然大悟，啐了一口道：“呸！原来是个自己骗自己骗到骨子里的蠢货！俺老孙当年在太上老君丹房里偷吃金丹，尚且知道是偷，这老儿倒好，直接把菩萨家当自己窝了！该打！该杀！”
杨婵听后不由的感叹：“来到观音院，我方才理解道德经！”
孙悟空听后看向杨婵抓抓头皮：“三只眼他妹，你理解什么了？”
杨婵苦笑道：“大圣能否别如此称呼，道德经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这岂不正是金池的行为！”
李风听后说道：“是啊，这正是执的表现！金池越活，则识神越是惧死，因此才有观音院之恶！”
孙悟空听后，忽然问道：“嘿...不知为何，俺老孙看你有点熟悉的感觉，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这是俺老孙初次出山听闻的歌诀，如今再度听来，竟有一些相合之感！”
这歌诀是孙悟空拜师须菩提之时，须菩提传下的格局，孙悟空刚到方寸山，乃是一个樵夫唱出，说是菩提祖师传下。
当时孙悟空只求长生之道，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些歌诀，但是孙悟空的聪慧跟修为，自然是不会忘掉。
孙悟空将那歌诀摇头晃脑地唱完，李风初时只是静静听着。
这歌诀，孙悟空不能说是谁人所传，只是唱出来。
待孙悟空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李风猛地抚掌赞叹！
“妙啊！大圣，此歌诀才是真正的大道真言，直指长生本源！先前是我着相了，只以道门之理剖析，不知这是何人所传？”
孙悟空一愣：“此乃是俺老孙无意之间听闻樵夫所唱，李风兄弟，这话怎讲？”
李风稍微思量，立刻说道：“这歌诀，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是不为外物所累，心境洒脱？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此乃神与形合，安然入定，正是温养先天元神！”
“持斧断枯藤，这枯藤是什么？就是金池老和尚那缠绕身心、至死不休的贪欲、惧死之心！就是那蒙蔽元神的后天识神！”
“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正是长生非是向外索取，而是向内涤尽尘埃，回归恬淡！那金池空活三百岁，机谋算尽，荣辱萦心，与这恬淡二字背道而驰，他如何能得真长生？他走的是一条绝路！”
李风最后做出总结。
“故而，这歌诀与那金池，恰是一正一反，一明一暗，将修行之要、成道之基、败亡之由，阐述得淋漓尽致！神通法术只是护道之用，而这断藤修心才是立道之基！”
“轰！”
李风这番话，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孙悟空灵台中沉积五百年的迷雾！
孙悟空整个人僵在原地，火眼金睛瞪得溜圆，过往的一切如同碎片般在孙悟空脑海中飞速旋转、拼接。
师父为何先让他扫地打柴七年……
师父传授神通时那告诫的眼神……
自己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孤寂与反思……
直至今日，亲眼见到金池如何在贪欲中毁灭，亲耳听到李风将这歌诀与现实的惨剧完美印证……
“原……原来如此，俺老孙向师父追求长生，却忽略了最初闻道！”
这里，就有了最初孙悟空的舍本逐末，舍弃了本应该追求的求道，反而在长生跟神通上下功夫，祖师传授大品天仙诀，能够一步登天，但是没有来时的路，所以会有三灾。
而金池这里，让孙悟空似乎窥探到了师父的深意。
孙悟空猛地一拍脑袋，激动得抓耳挠腮，在原地连翻了好几个筋斗，落地后，对着李风，竟是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脸上再无半点戏谑。
杨婵看着兴奋的猴子，好奇问道：“大圣何故如此？”
“嘿......李风兄弟，俺老孙今日……经历金池此人，俺老孙才算是理解这个格局，多谢你为俺老孙点破这层窗户纸！让俺老孙这五百年的糊涂，今日得了个明白！”
后天识神代表了我的概念，死亡是后天识神最大的畏惧，先天元神是累生累世，不惧死亡。
修行，最根本的不是什么获得法力，修行出炁，而是首先做大从识神主事变成元神做主。
悟空在方寸山之时，祖师让悟空选择诸子百家，悟空不学，只要长生，才传授盗取天机的大品天仙诀，这是识神强大。
识神是今世所成，源于父母精血，后天教育，红尘经历，感官欲望，是自我的构建者。
所有的思虑，分别心，执着，情感，记忆，都是通过眼耳鼻舌身意来认识，杨婵的领悟，正在于此。
对于识神而言，自身的一切财富，身份，地位，全都绑定在肉身上，一旦身死，则全都失去，故而识神畏死，贪在延寿，金池和尚越活越惧死。
而并非是神仙就是元神用事，其实天仙才是真正完全元神用事时期，神仙会有升级的我执，反而比凡人更加难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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