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仇怨（2/2）

可查到案发当夜的行踪，结果却全一样，没半分差别。

头一位是南市布庄的王掌柜，去年秋被船工以“帮衬漕运”为名敲诈了三十两纹银，至今提起仍气得声音发颤，难掩恨意。

但案发当夜，他从戌时起就在布庄后堂盘账，隔壁米铺掌柜、对门当铺朝奉，还有巡夜经过的更夫，都看见他铺子里的油灯整夜亮着，后堂窗纸上总有他低头拨算盘的影子，直到天光微亮才熄灯，新人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第二位是寄居城西破庙的穷儒，见着他时，他的左额角还留着一块浅疤。

那是上月初他挑着书箱路过码头，不小心挡了船工的路，当场被踹倒在石阶上磕出来的。

可案发当夜，他黄昏时就去了城西“墨韵楼”赴诗会，和三位同好围坐饮酒联诗，楼里掌柜记得清楚，他们点了两壶黄酒、一碟茴香豆，伙计添了四次茶，邻座茶客也都见他全程未离席，直到子时才与诗友一同离去。

第三位是巷尾织锦坊的苏姑娘，前月她提绣品送活，在巷口被那几位船工拦住调戏，亏得兄长及时赶来才脱身。

她兄长是城防营更夫，案发当夜正轮值北关至西城门路段，巡夜路线在营中簿册写得明白，同队三位更夫亦能作证，他整夜随队巡夜，未离值守路段半步。

凡是被列为可疑的人，都像有周全安排——

苏慕昭派木偶前去“查问”时，亲见了布庄的账册、更夫的值守簿，

沈千山去“墨韵楼”核对过酒肆流水，唐紫烟和圆慧大师又分头找旁证再确认，每个人都有旁人能作证，

每个人的不在场情形都查得分毫不差，竟无半分能作案的可能。

夜色再次降临，四人回到落脚的客栈，气氛压抑得可怕。

桌上摊着所有的卷宗和记录，但每一条线索的尽头，都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这不可能！”

沈千山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这么多人，这么多看似完美的巧合，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他们之中肯定是有人在说谎，或者说，有一群人在合谋说谎，他们在共同保护一个凶手！”

“可证据呢？”

唐紫烟冷静地反问，她指着几个人或是复述、或是从各处寻来的卷宗，

“每个人的证词都有不止一人可以佐证，我们总不能将半个城的人都抓起来审问。”

“这种规模的串供，几乎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但我们偏偏找不到任何破绽。”

“阿弥陀佛，”

圆慧和尚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众生皆苦，因果循环。”

“或许，我们查案的方向，还需要再换个角度呢。”

正在众人苦苦思索着还有什么大家漏下的角度或者线索可以查探之时，一直沉默的苏慕昭忽然开口：

“我们得再回案发现场去看看。”

沈千山皱眉：

“现场早已被官府勘察过数遍，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不，”

苏慕昭摇了摇头，

“物证或许没有，但人言尚在。”

“凶案发生之地，总会留下些附近居民的只言片语，也许就有我们遗漏的东西。”

“再说，官府查案看到的线索，与我们四人肯定是有不同之处的，否则……又何必邀请我们四人到此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