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目的(2/2)
“嗯,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叶瑾希转动方向盘,眼角的余光瞥见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有你前几天说的那个盲盒。”顾卿遥瞬间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安全带勒着,她早就扑过去抱住姐姐了。“姐你太好了!”她侧过身,趁叶瑾希等红灯的功夫,“吧唧”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个淡淡的口红印。叶瑾希无奈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擦掉脸上的口红印:“多大了还这么肉麻。”话虽如此,嘴角却弯起了温柔的弧度。
回到家,顾卿遥连鞋都没换,抱着盲盒就冲进了客厅,把盒子一个个摆在茶几上,像拆炸弹一样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第一个是普通款的小熊,第二个是兔子,第三个是猫咪……拆到第四个时,她的脸垮了下来,噘着嘴嘟囔:“怎么还不是隐藏款啊。”叶瑾希端着水果走过来,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别急,还有最后一个呢。”
顾卿遥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最后一个盲盒拜了拜,嘴里碎碎念:“隐藏款拜托了!我愿意用陈老师的奶茶换!”她猛地撕开盒子,当那个戴着皇冠的独角兽玩偶露出来时,顾卿遥尖叫着跳起来,抱着玩偶在客厅里转了三圈,眼泪都笑出来了:“是隐藏款!我抽到隐藏款了!”她连忙拿出手机,把独角兽摆在其他玩偶中间,调整了半天角度才拍下照片,配上文字“今天是什么神仙运气!隐藏款get√”,点击发送后,还不忘举着玩偶跑到叶瑾希面前炫耀:“姐你看!是不是超可爱!”“可爱,比你可爱。”叶瑾希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妹妹眼里的光,觉得心里也暖烘烘的。
池念安下午依旧跟着剧组在城郊的废弃仓库拍戏。仓库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阳光透过破损的屋顶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脸上抹着灰,正对着镜头演一场反派手下绑架女主的戏。“卡!念安这条情绪很到位!”导演在监视器后喊了一声,池念安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旁边的群演递过来一瓶水,她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才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拍摄结束时已经傍晚了,池念安在临时搭建的化妆间里卸了妆,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领完今天的片酬,三张崭新的百元钞被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钱包夹层里。她走到仓库附近的小饭馆,点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加了两个荷包蛋。
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时,她先把荷包蛋戳破,让金黄的蛋黄流到面条上,拌匀了才大口吃起来。老板在旁边看着她笑:“小姑娘今天胃口不错啊。”“嗯,今天拍了场体力活,饿死了。”池念安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蛋黄,像只偷吃的小猫。
吃完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池念安裹紧外套往家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江橙望发来的消息:“明天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她笑着回复:“有呀,不过上午要去趟银行。”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这句话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把钱存进银行卡,就更有底气和江橙望约会了。
顾卿遥回到房间刚把最后一个盲盒摆进展示架,指尖还残留着塑料包装的温热触感,客厅里突然传来的对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瞬间冻结了她嘴角的笑意。“卿遥呢?让她出来一下。”是爸爸的声音,低沉里裹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平时那个会笑着看她练舞的爸爸判若两人。
顾卿遥捏着衣角走到客厅,看见妈妈手里拿着个印着陌生校徽的牛皮纸信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连墙上挂着的时钟都像是被按慢了,每一声“滴答”都敲在她的心上。“这是什么?”顾卿遥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信封,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的录取通知书。”妈妈把信封往茶几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给你申请了国外爱瑟琳国际舞蹈学院,下个月就出发。”“我不去!”顾卿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里的颤抖藏都藏不住,“我从来没说过要去国外!是谁允许你们替我做决定的?”
“我们是你父母!”爸爸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玻璃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是全世界最好的舞蹈学院!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们托了多少关系才给你争取到名额,你居然说不去?”“再好又有什么用?我不想去!”顾卿遥的眼泪“唰”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她指着窗外,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我喜欢理科,我喜欢这里的舞蹈室,喜欢林姐他们,喜欢每天晚上和姐姐一起吃麻辣烫……这些在国外都没有!”“小孩子懂什么!”妈妈捡起信封,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你学那些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去国外你学玩舞蹈可以学别的。物理科技那些对女孩子不好”
“可我就是喜欢,我擅长这些”顾卿遥抓起信封就往地上扔,硬挺的纸壳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们从来都不问我喜欢什么!小时候逼我学钢琴,现在又逼我出国……我是你们的女儿,不是你们用来炫耀的工具!”“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爸爸气得脸色发红,扬手就要打下去,叶瑾希刚好从楼上下来,见状连忙冲过去把顾卿遥护在身后。
“爸!有话好好说!”叶瑾希的后背抵着顾卿遥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妹妹身体的颤抖,像秋风里瑟缩的落叶,“卿遥不想去,肯定有她的道理,咱们慢慢商量……”“商量什么?”妈妈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辛辛苦苦为她谋划未来,她倒好,一句不想去就全推翻了!她以为我们容易吗?为了这个名额,你爸爸陪人喝了多少酒,胃都喝坏了……”“那也不能逼她做不喜欢的事啊!”叶瑾希转过身,扶住顾卿遥的肩膀,这才发现妹妹的眼泪已经把领口浸湿了一大片,一颗颗泪珠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像断了线的珍珠。
顾卿遥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爸妈,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偷偷把钢琴课换成舞蹈班被爸爸发现后罚站了整整一夜;想起以前,每次回家想分享快乐的事情就被妈妈打断;想起刚才还在为抽到隐藏款盲盒而开心,转眼间就要被推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原来她的喜怒哀乐,在父母眼里从来都不重要。
“我回房间了。”顾卿遥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挣开叶瑾希的手,转身往楼梯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扶着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在发抖。叶瑾希连忙跟上去扶住她,能感觉到妹妹的身体烫得吓人,眼泪像断了闸的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
回到房间,顾卿遥甩开叶瑾希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独立卫生间,“砰”地一声锁上门。她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地涌出来,很快就没过了缸底。顾卿遥穿着衣服就跳了进去,冷水瞬间浸透了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冻得她打了个寒颤,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蹲在浴缸里,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水顺着发梢往下滴,和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泪。她想起第一次去舞蹈室的样子,林姐笑着夸她有天赋;想起每次演出结束,姐姐都会捧着鲜花在后台等她;想起今天还和姐姐在车里说笑,炫耀自己抽到的隐藏款……那些温暖的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让她心如刀割。
顾卿遥伸出手,任由冷水从指尖流过,一遍又一遍地往脸上泼,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委屈和疼痛都冲走。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顺着眼角滑进嘴里,又咸又涩,像吞了口海水。不知道过了多久,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顾卿遥的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却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她慢吞吞地从浴缸里爬出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像层冰冷的壳。走到镜子前,她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苍白的脸,还有嘴角那抹绝望的弧度,突然觉得陌生又可笑。
换好睡衣躺在床上时,窗外的月光已经爬上了床沿,在被子上投下一片清冷的银辉。顾卿遥蜷缩在床角,抱着叶瑾希送她的兔子玩偶,玩偶的耳朵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软塌塌地垂着。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怕黑,姐姐就陪着她睡,给她讲睡前故事……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如果真的要走,最舍不得的就是姐姐吧。顾卿遥把脸埋进玩偶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呜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扩散开来,像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哭着哭着,倦意渐渐袭来,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顾卿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在满是泪痕的枕头上沉沉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谁不小心撒在蝶翼上的碎钻,脆弱得让人心疼。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滴答,滴答”,像是在为这个被泪水淹没的夜晚,数着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
月光像一层薄霜,无声地覆在城市的脊背上。高楼的玻璃幕墙将冷光割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着同样惨白的月亮。路灯在街角投下昏黄的光晕,与月光交融处泛起病态的青色。 子夜的钟声在城市深处隐隐回响,像谁用指尖轻叩着墨蓝色的苍穹。最后一盏路灯在街角打了个哈欠,光晕渐次收窄,将流浪猫的影子从三指宽拉成一条细线,最终融进浓稠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