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汇集SHK(1/2)
最后一片叶子
纽约的十一月,寒风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切割着格林威治村老旧的街道。肺炎疫情在这个潮湿的角落里悄然蔓延,已经带走了好几个生命。
在一条狭窄小巷尽头的一栋三层砖房里,年轻的画家约翰西蜷缩在窗边的床上,望着对面斑驳的砖墙。她的双眼深陷,脸色苍白得如同她枕着的亚麻枕套。
“她活下来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医生在楼下对苏伊轻声说道,他那宽阔的肩膀松垮着,“那十分之一的机会就是她自己想要活下去。但你这位朋友似乎已经放弃了,这比病魔更可怕。”
苏伊强忍住眼泪,送走医生后,她带着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进画室,调色板上还留着约翰西几周前调制的蓝色——一种既像黎明天空又像黄昏海水的奇妙蓝色。现在画架上摆着的是苏伊为一家杂志画的插图, deadle迫在眉睫,但她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苏伊和约翰西在五月的茶会上相遇,发现彼此的艺术品味如此相似,便合租了这间画室。那是段充满希望和梦想的时光。
约翰西病倒是在十一月初。她躺在窗边的铁架床上,几乎不动,只是望着窗外隔壁那座单调的砖墙。
一天早晨,当苏伊正为约翰西端着一碗鸡汤时,她惊讶地听见约翰西在数数,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耳语。
“十二,”她说,过了一会儿又说“十一”;接着是“十”、“九”;再接着是几乎连在一起的“八”和“七”。
苏伊关切地望向窗外。外面有什么可数的?只有一个空荡荡、沉闷的院子,和二十英尺外那栋砖房的空白墙壁。一株很老很老的常春藤,根部扭曲枯朽,爬满了半面墙。秋天的寒风扯掉了藤上的叶子,现在几乎只剩下光秃的枝条在冰冷的墙上颤抖。
“怎么了,亲爱的?”苏伊轻声问道。
“六,”约翰西几乎耳语般地回答,“它们现在掉得更快了。三天前差不多还有一百片。数得我头都疼了。但现在容易了。又掉了一片。现在只剩五片了。”
“五片什么,亲爱的?告诉你的苏伊。”
“叶子。常春藤上的叶子。当最后一片掉下来时,我也得走了。三天前我就知道了。难道医生没告诉你吗?”
“哦,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胡说八道,”苏伊抱怨道,带着温柔的嘲弄,“老常春藤的叶子跟你好不好起来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以前很喜欢那株藤蔓的。别犯傻了,今天早上医生告诉我,你很快康复的机会是——让我准确用他的词——是‘极好的’!来,喝点汤吧。”
“我不需要汤,”约翰西说,转向窗户,“又掉了一片。不,我不想喝汤。只剩四片了。天黑前我要看着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那时我也就走了。”
“约翰西,亲爱的,”苏伊俯身说,“你能不能答应我闭上眼睛,不要看窗外,等我做完工作?我明天必须交这些插图。我需要光线,否则我会拉下窗帘的。”
“你不能在另一个房间画吗?”约翰西冷冷地回答。
“我宁愿在这里陪着你,”苏伊说,“而且,我不想让你老是盯着那些傻乎乎的藤叶。”
“你一画完就告诉我,”约翰西说着,闭上了眼睛,她脸色苍白,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尊倒下的雕像,“因为我想看最后一片叶子飘落。我等够了。想够了。我想放手,像那些疲惫的叶子一样,飘下去,下去。”
“试着睡一会儿,”苏伊说,“我得去叫贝尔曼先生来做模特,我很快就回来。别动,等我回来。”
老贝尔曼是个画家,住在她们楼下底层。他已年过六十,长着像米开朗基罗的摩西雕像那样卷曲的胡子,从萨提尔似的头部顺着一个小鬼的身体飘垂下来。贝尔曼在艺术上是失败的。他操了四十年的画笔,却仍没能接近艺术女神,连她的长袍边缘都没摸到。他总是要画一幅杰作,但从未开始过。多年来,除了偶尔画些商业广告之类的糟粕,他什么也没画。他为格林威治村里雇不起职业模特的年轻画家们当模特,挣几个小钱。他喝杜松子酒过量,仍不停地谈论他未来的杰作。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凶猛的小老头,会激烈地嘲笑任何人的软弱,并把自己看作一头被专门派来保护楼上两位年轻画家的看门犬。
苏伊在楼下他那间光线暗淡的小狗窝里找到了贝尔曼,他浑身杜松子酒气。屋角一个空白画布立在画架上,二十五年来一直等待着杰作的第一笔线条。她告诉他约翰西的怪念头,以及她如何害怕约翰西会真的像一片轻盈脆弱的叶子般随秋风逝去。
老贝尔曼发红的眼睛显然在流泪,他大声嘲笑着这种白痴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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