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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帝女懵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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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阮佃夫便躬着身子,端着那副数十年如一日的、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中捧着的锦缎高高叠起,苏绣的繁花、云锦的霞光、缭绫的水色……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瞬间将这略显沉暮的暖阁映照得亮堂了几分。

“老臣参见晋陵殿下,建安殿下。”阮佃夫行礼如仪,声音带着几分尖细与柔顺,目光在低垂的瞬间,却极快地从刘伯姒脸上一掠而过,如同暗处蛰伏的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凉、迅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

刘伯媛已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上前去,伸出纤纤玉指,爱不释手地抚摸那些光滑如春水、绚丽若云霞的锦缎,不时拿起一匹在身前比划,欢声问道:“阮大人,你看这匹海棠红的可衬我?这匹秋水色的呢?上面的暗纹像是会流动一般!”

阮佃夫捻着颔下稀疏短须,笑容可掬,应答如流:“殿下慧眼!这海棠红最是娇艳,正配殿下青春正好。这秋水色嘛,清雅脱俗,裁成广袖留仙裙,殿下穿着,定如洛神临凡,步步生莲。”他言语极尽奉承之能事,将刘伯媛哄得眉开眼笑,满心欢喜。

刘伯姒也缓缓起身,踱步至那堆锦缎前,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随手拂过一匹雨过天青色的缎面,触手冰凉丝滑。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世俗的华美之上,随口附和着妹妹的惊叹,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警铃在其上无声地震颤。

就在刘伯媛拿起一匹湖蓝色、上有暗银云纹的云锦在身前比划时,阮佃夫似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转向刘伯姒,笑容依旧堆满眼角眉梢,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瞧老臣这记性。方才过来时,仿佛见着掌管档案库的柳女史,面色苍白得紧,脚步匆匆地往陛下寝宫方向去了。听说近来有些不懂规矩的下人,总不安分,去叨扰查询些陈年旧事、宫闱琐闻,怕是惹了陛下不悦吧?唉,这宫里的规矩,一刻也废弛不得啊,尤其是那些沾了年岁的东西,翻动了,难免带起尘埃,迷了人眼,甚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伯姒的心猛地一沉,如同骤然失足,坠入万丈冰窟,四肢百骸瞬间被寒意浸透!柳女史!正是她前两日借口查阅前朝花卉图谱,接触最多、询问最为细致的那位资深女史!阮佃夫这话,哪里是闲聊,分明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警告!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的一举一动,她接触过什么人,查询过什么档案,都未曾逃过他遍布宫中的耳目!甚至,可能已经引起了父皇刘彧的注意!

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濡湿了内衫,贴在肌肤上,一片冰凉。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却硬生生压下胸腔间翻涌的气血,脸上逼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讶异,微微蹙起黛眉,声音依旧平稳:“哦?竟有此事?那些故纸堆,年深日久,满是尘埃,枯燥乏味得很,也不知查来作甚,没得惹父皇心烦。还是阮大人得力,将这朝堂内外、宫闱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才让我们姐妹能安心度日,不识愁滋味。”她巧妙地将自己从“查询旧事”者中摘出,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少女对繁琐旧物、陈腐气息的本能厌弃,反而顺势将阮佃夫捧了一把,言辞恳切,听不出半分虚伪。

阮佃夫嘿嘿一笑,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似是对她这番应对还算满意,又似早已看穿一切,只等着看她如何挣扎。他慢悠悠地道:“殿下过誉了,老臣分内之事罢了。只是提醒殿下,深宫重重,殿宇深深,人多口杂,有些东西年深日久,难免沾了晦气霉味,甚至……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远离些好,免得污了殿下的清贵,徒惹麻烦上身,那便是老臣的罪过了。” 话中有话,绵里藏针,那“不干净的东西”几字,咬得略重,警告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刘伯媛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只隐约听到“晦气”、“麻烦”等词,不由蹙起秀眉,扯了扯刘伯姒的袖子,娇声道:“阿姊,阮大人说的是呢!那些旧书旧档案,有什么好看,阴森森的,说不定还有蠹虫!你呀,就该多出来走走,赏赏花,骑骑马,做些开心的事才好!”她完全没听出这平静话语下的暗流汹涌,只当是阮佃夫在寻常关心,姐姐在寻常应答,甚至还顺着话头劝慰起来,语气天真得令人心头发酸。

又虚与委蛇了片刻,阮佃夫才躬身后退,言称还要去回复圣命,告退离去。那谦卑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外,暖阁内似乎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明媚与轻松。

刘伯媛的注意力立刻又被那些华美锦缎吸引过去,拿起一匹桃花粉的云雾绉,在身上比划着,畅想着裁成新衣的模样,笑语嫣然。

但刘伯姒独立原地,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颈项,缓慢收紧,带来窒息的压迫感。阮佃夫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她的调查已然打草惊蛇,面临着极大的风险。柳女史被唤至父皇寝宫,是训诫?是拷问?还是……灭口?她不敢深想。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甚至可能需要暂时蛰伏,以麻痹那些暗处的眼睛。

她转眸,看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懵懂欢快、只关心衣裙首饰和那点朦胧情愫的妹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刘伯媛年轻姣好的侧脸上,绒毛清晰可见,洋溢着蓬勃的、未被任何阴霾侵蚀的生气。一股强烈的、近乎疼痛的保护欲自刘伯姒心底涌起,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恐惧与动摇。

绝不能让伯媛这双清澈如溪的眼眸,被这宫闱深处最肮脏的黑暗所污染!绝不能让这份不谙世事的纯真,也卷入这足以吞噬一切的致命漩涡!

“伯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塞,柔声打断了正对着一匹缕金百蝶穿花锦缎爱不释手的妹妹,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倦色,“我忽然有些乏了,头晕得紧,今日就不去西苑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璀璨的锦缎,语气温和而慷慨,“这些料子,你都拿去裁衣吧,算阿姊送你的,挑你最喜欢的样式。”

她需要独处,需要冷静,需要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铁壁中,寻找到一丝缝隙,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落子。眼前的华服美饰,不过是迷障,她需得保持灵台的半点清明。

刘伯媛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但看到眼前堆积如小山般流光溢彩的料子,那点失望立刻被巨大的喜悦冲散,像只被满足了所有愿望的猫儿,眼眸亮晶晶的:“真的?都给我?谢谢阿姊!那你好好歇息,我晚些再来看你!”说着,便欢天喜地地指挥着随侍的宫女们抱起那些锦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那樱草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环佩之声渐远,如同彩雀归林,只留下一室渐散的甜香。

暖阁内重归寂静。

甜腻的熏香与锦缎残留的流光溢彩似乎尚未完全散去,交织成一种虚幻的繁华景象。刘伯姒缓缓踱回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虬枝盘曲、今年却迟迟未发新芽的古树,只觉得周身冰冷,那股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驱散了冬日午后的所有暖意。

妹妹无忧无虑的笑语犹在耳畔回响,阮佃夫阴冷如毒蛇吐信般的警告言犹在耳,而王悦之北上多日、生死未卜的处境,更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添上一重沉甸甸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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