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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血诏沉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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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啊——!”

惊怒的质问和凄厉的惨叫瞬间被呼啸的江风吞没。兵卒们毫不留情,或用刀鞘猛击,或直接踹踹,将那些挣扎哭嚎的官员一个个推入冰冷湍急的江水中!水花四溅,混着绝望的呼喊。

重枷入水,瞬间将人拖向深渊。浑浊的江水翻滚着,冒起一串串绝望的气泡,挣扎的手臂在水面徒劳地挥舞了几下,便迅速被滚滚浊流吞没,再无痕迹。江面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旋涡还在打着转,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惨剧。

不过片刻功夫,江岸复归“平静”,只余下空荡荡的渡船在波浪中摇晃,以及岸边几道被践踏凌乱的足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阵江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更添萧索。

押送军官冷漠地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江面,转身带队离去。风声中,隐约传来他低沉的吩咐:“回禀陛下,罪臣等……渡江时不幸遭遇风浪,舟覆,尽数溺毙。”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

寒山草堂,夜色如墨。窗外竹影摇曳,发出沙沙声响,更衬得屋内死寂。一盏孤灯如豆,在风中明灭不定,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谢灵运悄然而归,带来一身寒意与江水的腥气。他脱下蓑衣,露出其下依旧平淡无奇的面容,眼神却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沉凝。蓑衣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死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讥诮,“陛下‘恩典’,赐他们沉江溺毙,对外宣称是渡江遇了风浪。”他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王悦之闻言,猛地睁开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虽早已料到刘彧手段狠辣,却未想到竟如此酷烈荒唐!十多名官员,即便其中或有蠹虫,亦罪不至死,更不该如此不明不白地葬身鱼腹!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因我……那封血书……”他声音沙哑,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并非诅咒发作,而是怒火攻心。他的手微微颤抖,不得不紧紧抓住榻边才稳住身形。

“是,也不是。”谢灵运瞥他一眼,倒了一碗冷水递过去,“你那血书,不过是个引子。陛下多疑畏死,近来又笃信巫蛊,此事正好撞在他刀口上。他杀这些人,与其说是信了诅咒之说,不如说是借机铲除异己、清洗他认为可能不忠的衙门,更是为了掩盖某些……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必完全清楚,却本能恐惧的东西。”他的话语冷静得近乎冷酷,却一针见血。

王悦之接过水碗,冰冷的水液滑过喉咙,稍稍压下那翻涌的气血。他想起北郊祭坛的香灰,想起那玄甲卫将领,想起宫中可能存在的、与乌衣人勾结的内应……刘彧此举,看似暴虐昏聩,是否也在无意中,替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清除了障碍,掩盖了更大的阴谋?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接下来当如何?”王悦之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如初。同僚的鲜血,未能浇灭他的意志,反似淬炼了他的决心。他放下水碗,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

谢灵运走到窗边,望向漆黑的山峦:“你的‘死’,已成功让某些人放松了警惕,也让这潭水更浑了。下一步,便是要借着这‘已死之身’,去查活人不敢查、查不到之处。”他的身影在窗边显得格外挺拔,仿佛与外面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顿了顿,转身看向王悦之:“那守墓的老仆,你可知其底细?”他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

王悦之摇头:“只知是族中旧仆,看守别业墓园多年,看似寻常。”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细节。

“寻常?”谢灵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个寻常老仆,见惯王氏子弟‘没了’,言语间却无太多悲戚,反有蹊跷熟稔之态?我方才回来前,顺道去‘看’了看他。你猜如何?他那茅屋之内,枕下竟压着一道避邪符箓,画法古拙,绝非市井寻常道士所为,倒与……那北郊祭坛所见,有几分微妙相似。”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王悦之瞳孔骤缩。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青筋迸出。

谢灵运声音压得更低:“而且,他屋后菜畦之土,有新翻动的痕迹,深达数尺,可不像是种菜……”他的目光如刀,似乎已经看穿了泥土下的秘密。

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凛然。灯光忽明忽暗,映得两人脸色阴晴不定。

看来,这寒山之上,这王氏祖茔之侧,藏着的秘密,远不止一处。窗外风声渐紧,竹影乱舞,仿佛有无数黑影在暗中窥视。

一个“已死”的侍中,一个“已死”的名士,在这迷雾重重的寒山之夜,即将开始他们的暗夜追寻。而山下建康城,因鲜血与恐惧而泛起的波澜,还远未平息。夜色更深,草堂中的灯火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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