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智解纷争局（1/2）

高洋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巧妙地嵌在熙攘人群的边缘地带，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角色。他双手抱胸，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在百米开外那艘编号1001的“鱼雷舰”（他内心已接受这个命名）下方正在上演的戏剧。他看着唐龙因为女兵被骚扰而瞬间暴怒，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怒火真实得几乎能点燃空气；旋即，又因为刘思浩几句急促的汇报，那火山竟诡异地、硬生生地偃旗息鼓，只留下表面一层冰冷的硬壳。高洋内心的小剧场立刻锣鼓喧天地开了演，分析模块全功率运转：

“啧，唐总这情绪管理模式，简直是星际过山车，直上直下，毫无缓冲啊。肾上腺素飙升得快，降得也忒快了点儿……这不科学，严重不符合唐总那单线条、信奉‘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暴力美学’行动准则。”高洋摩挲着自己刚冒出来点胡茬的下巴，眼神里闪烁着属于资深职场老狐狸的精明与算计，“按照常规剧本，他现在应该已经化身人形暴龙，直接杀向21通道口，用拳头和那些不开眼的家伙进行一番‘深入的物理交流’才对。这突然的急刹车……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是唐总突然顿悟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真谛，在进行某种我们看不懂的‘危机公关’压力测试？要么……就是他那个神奇的脑袋瓜里，瞬间蹦出了更具‘性价比’的‘战略性报复方案’？”

他看着唐龙脸上那层勉强维持的冰霜，转身，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向列队等待的后勤人员，开始一板一眼地按照流程接收战舰，核对清单。而他身后那群部下，尤其是那四个眼眶还红着的女兵——陈怡、严君、玛丽、吉娜，脸上那原本因为长官爆发而升起的一丝期待和暖意，此刻迅速被失望、不解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所取代。连旁边那个一直看热闹、醉醺醺的老头上尉，都一边灌着酒，一边摇头晃脑，嘴里嘟囔着“怂包”、“没血性”之类的话，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团队士气肉眼可见地跌停板了啊，情绪指数断崖式下跌……”高洋内心默默评估着，“唐总这‘领导力’和‘团队情绪管理’的必修课，看来学分还得狠狠重修才行。光有护犊子的心，没有护犊子的‘术’，等于白给啊。” 他眼珠一转，一丝灵光闪过，“不过……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唐总不方便或者暂时不想下场，这或许……正是我这个立志要成为‘最佳辅助’、‘首席狗头军师’的人，展现‘主观能动性’和‘附加价值’的绝佳机会？”

他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穿梭，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同样眉头紧锁、面露疑惑的刘思浩身边。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比唐龙沉稳得多，是个可以“沟通”的对象。

“刘老弟，”高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刘思浩，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脸上带着一种“你懂的”的默契表情，“现场观摩了领导这波‘情绪过山车’，有何高见？怎么看这局势？”

刘思浩侧头看了高洋一眼，对这个同期入伍、说话总带着点古怪“行话”但往往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的“同学”，他已经从最初的不解转变为习惯性的重视。他同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确定：“高洋……长官他，刚才的怒火不似作伪。但这突然冷静下来……我感觉，不像是怕事退缩，倒像是……有了别的计较或者顾忌。”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这计较是什么，我一时还想不明白。”

“英雄所见略同！”高洋脸上露出一个“找到知音”的笑容，随即用下巴微妙地指了指不远处那四个情绪明显低落、连整理装备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女兵，“看见没？‘核心团队’的‘员工满意度’和‘士气值’已经跌破警戒线了，尤其是这几位‘团队形象担当’兼‘潜在士气调节器’（指女兵），心里估计已经开始给唐总的领导能力打负分了，信任度岌岌可危。长此以往，不利于‘团队稳定性’和‘战斗力生成’啊。咱们得想办法进行一下‘情绪疏导’和‘团队凝聚力紧急修复’。”

刘思浩眉头皱得更紧，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作为下属，他不能质疑长官的决定：“可是长官他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我们……”

“哎，此言差矣！”高洋立刻打断他，摆出一副“资深下属经验谈”的架势，“领导有领导的通盘考量和高层视野，有些‘战略性忍耐’是必须的。但我们做下属的，不能光等着领导指示，要懂得‘体察上意’，更要学会‘主动补位’，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甚至……做领导暂时不方便直接去做的事。”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狐狸，“唐总现在肯定不方便亲自去‘友商’（指34连那帮人）那边进行‘直接的商务磋商’（物理交流），但我们是不是可以……以‘个人身份’和‘同僚关系’，去进行一场‘非正式的、建设性的沟通’呢？”

刘思浩一愣，立刻明白了高洋那套“黑话”背后真实的意思，他下意识地摇头，语气严肃：“这……这不好吧？没有命令，私自行动，还是去找别的连队的人，这违反军纪，万一闹大了……”

“哎哟我的刘老弟，格局打开点！”高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随即又换上循循善诱的表情，“谁说我们私自行动了？我们这是在进行‘跨部门、跨连队的友好访问与经验交流’，属于正常的‘同事关系建设’范畴。再说了，我们去找他们‘探讨’什么？探讨一下‘如何在封闭环境下保持规范的士兵行为’、‘团队内部尊重与纪律的重要性’，这很正能量，很符合军队核心价值观嘛！”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而且，你仔细品品，唐总刚才虽然没动手，但他那句‘哪个部分的杂碎’可是吼得震天响，半个基地都听见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领导内心是有倾向的，只是受限于规则不能直接发作。我们这趟去，往小了说，是维护自家姐妹的尊严；往大了说，那叫‘精准领悟领导潜在意图’，进行‘前置性的矛盾化解与风险管控’，避免未来在协同作战时，因为这点‘历史遗留问题’产生‘不必要的协作摩擦’和‘信任危机’。这叫防患于未然，是高级的忠诚体现！”

刘思浩被高洋这套层层递进、逻辑自洽（虽然有点歪）的“职场话术”绕得有点晕，但看着陈怡她们那强忍委屈的样子，再回想唐龙平日里虽然行事跳脱、却极其护短、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咬了咬牙，他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事不能蛮干，也不能去太多人，目标太大，容易授人以柄。”

“当然！必须讲究策略！”高洋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笑容，“‘项目组’主力需要留守，维持战舰接收工作的正常‘运营’，不能全员出动。你、我，再加上李力军那个‘人体坦克’……呃，是‘安全保卫与体力支援专员’，咱们三个组成一个‘临时特派小组’就够了。人少精干，行动灵活，动静小，属于标准的‘小型化、高机动性协同作业单元’。速去速回，争取在唐总发现之前把事办妥。”

两人迅速达成战略共识。接下来是战术分工：高洋负责去跟还在旁边气得呼哧带喘、像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的李力军进行“战前动员与目标对齐”（主要是巧妙地点燃他的怒火，并引导到“文明”解决问题的方向上，避免这憨货上去就开打）；刘思浩则负责去找正在战舰入口处、看似研究操作手册实则可能内心也在天人交战的唐龙，用请示“战舰内部功能区划分与初始物资配置标准”等看似合理的问题作为借口，短暂吸引并牵制唐龙的注意力，为他们三个“特派小组”顺利溜出这片区域创造宝贵的时间窗口和行动掩护。

……

与此同时，唐龙正一屁股坐在那看起来还算舒适的指挥椅上，戴着连接战舰系统的头盔，看似在全神贯注地熟悉着面前复杂的光子操作界面，实则内心正在和某个不请自来、突然在他意识里（或者说头盔显示器角落）冒出来的、自称“星零”的“电脑姐姐”进行着激烈且他完全处于下风的意识交流。

“所以说，你刚才压制住你那爆棚的荷尔蒙，没有 idiate （立即）冲过去用拳头解决问题，是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更‘高级’的策略？比如等到月黑风高夜偷偷摸过去套麻袋？或者盘算着在接下来的联合演习里，找准机会用演习弹把他们当靶子，狠狠地‘误伤’一番？”星零的虚拟影像——一个看起来古灵精怪、叉着腰的少女形象——在唐龙头盔的辅助显示屏里，用带着几分戏谑和“我早已看穿你”的语气调侃道。

“呃……差……差不多就是这个思路吧。”唐龙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心里回应，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像个透明人，“直接冲过去打群架，爽是爽了，但肯定会被关禁闭，说不定还会连累刘思浩他们跟着受罚，太不划算了。不如先隐忍一下，等待更好的时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报了仇，还能在部的‘领导形象’……”他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不足，因为星零正用一副“你就编吧，继续编，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的、充满了数据般精准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算啦算啦，虽然你这思路清奇得像是电路板短路，但总算没笨到直接往纪律部门的枪口上撞。”星零摆了摆她那由光影构成的小手，语气带着点“勉强及格”的意味，“不过，我的唐龙大指挥官，你有没有考虑过你那些部下们的感受？他们可等不了你那‘高瞻远瞩’的‘长远复仇规划’，他们现在需要的，是 idiate （立即）的、看得见的安抚和来自长官的、毫不含糊的认同感！特别是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看她们，强撑着在那里假装忙碌，眼圈红得跟兔子似的，眼泪都快把战舰甲板给淹了。你再不采取点实际行动，她们心里那点刚建立起来的、对你这个长官的信任和期待，可就真的要‘数据清零’了。”

唐龙被说得心里一慌，偷偷利用头盔的广角监测功能，瞄了一眼陈怡她们所在的方向。果然看到她们虽然手里在擦拭着控制面板或者整理线缆，但动作僵硬，肩膀微微耸动，时不时偷偷用手背抹一下眼角，那副强忍委屈和失望的样子，让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他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了：“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直接跑过去，拍拍她们的肩膀说‘别哭了，妹子们，放心，哥早晚帮你们收拾那群混蛋’？这样会不会太……太刻意了？而且感觉好傻。”

“笨死你算了！”星零气得（如果数据能生气的话）恨不得能穿过屏幕敲他的脑袋，“行动！行动永远比苍白的语言更有说服力！而且，一个好的领导者，要懂得激发和利用下属的‘主观能动性’。我刚刚通过舰外监控的余光（她可以多线程处理）好像瞥见，你那个看起来有点滑头、叫什么高洋的同学，和那个比较沉稳的刘思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然后，他们两个就带着那个肌肉发达、脑子似乎不太灵光的李力军，像三只偷油的老鼠一样，悄咪咪地溜下船，朝着……嗯，好像是21通道口的方向去了……”

“啊？”唐龙在意识里惊呼一声，差点从指挥椅上跳起来，“他们三个？跑去21通道口干嘛？那里不是34连那帮孙子的地盘吗？”

“你说呢？我的直觉运算模块告诉我，误差率低于0.01%。”星零做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虽然是数据模拟，但效果传神），“百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是去帮你做你内心深处想做，但因为种种原因（主要是怕关禁闭）暂时不能亲自去做的事情了呗。你这个叫高洋的同学，脑子里的沟回可比你那平滑的大脑皮层要复杂多了，是个懂得审时度势、而且会‘主动来事儿’的角色。”

唐龙更懵了，感觉信息量有点大：“高洋？他……他不是一直秉承着那种‘苟住别浪’、‘安全第一’的生存哲学吗？怎么突然这么……勇猛精进了？”

“这叫‘此一时，彼一时’。”星零用老气横秋的语气分析道，“看来他是经过观察和风险评估，最终下定决心，要彻底‘绑定在你这个潜力股身上’了。所以开始主动‘展现自身价值’，为你排忧解难，这是在递‘投名状’呢！这是个很好的苗头和信号，你得学着点怎么识别、管理和有效利用这种‘脑子灵活又愿意主动承担责任’的下属。不过现在嘛……”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点提醒的意味，“我建议你最好想办法把他们‘安全地捞回来’，或者至少做好接应准备。不然，就凭他们三个，万一真和那边起了冲突，人数不占优，吃亏是小事，关键是违反了军纪，这个锅最后肯定还得扣在你这个指挥官头上。到时候别说报仇了，你们这艘船能不能顺利起飞都是问题。”

唐龙这下彻底坐不住了。星零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那点不切实际的“暗中报复”的幻想。他猛地从指挥椅上站起身，由于动作过猛，椅子滑轮发出刺耳的声音，把旁边正在假装研究通讯协议、实则心神不宁的陈怡吓了一跳。

“长官？”陈怡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的唐龙。

唐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努力挤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早有安排”的高深表情（尽管因为演技生硬而显得有些滑稽）：“陈怡，立刻切换到基地内部公共通讯监听频道，提高优先级，特别留意……嗯，留意任何关于士兵之间发生摩擦或冲突的非正式消息汇报。吉娜，调出战舰外部环境监控，重点扫描……21通道口附近区域，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聚集或者人员流动情况。”

他这没头没脑、指向性却隐约可见的命令让陈怡和刚刚走过来的吉娜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但军令如山，两人还是立刻应了声“是”，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唐龙在心里则是疯狂呼叫星零：“大姐！电脑姐姐！快！帮我锁定高洋他们三个的实时位置！调用你能动用的所有监控探头！千万别让他们真打起来啊！要是被宪兵队抓个正着，咱们这‘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也太冤了！”

……

与此同时，在第21通道口，34连所属的战舰停泊区域。

高洋、刘思浩、李力军三人，尽量装作是好奇参观、熟悉环境的新晋舰员，晃晃悠悠、看似随意地溜达到了这片区域。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令人不快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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