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流初涌动(2/2)
刘思浩看着瞬间恢复活力、开始插科打诨、与众人笑闹成一片的唐龙,不由得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饮料易拉罐,心中默想:“是啊,确实要感谢你,唐龙长官。虽然前路注定充满了未知与风险,这艘船看起来也极不靠谱,但总算……我们这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螺丝钉,有了一个挣脱引力,去追逐那片璀璨星空的、微不足道却真实无比的起点。”
当唐龙将那份签满了十四个名字(包括他自己的)、墨迹似乎都带着点扬眉吐气意味的“自愿加入声明”用力拍到沈日太尉的办公桌上时,沈日太阳穴旁的青筋明显地跳动了一下,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脸上重新堆起那副职业化的假笑,只是那笑容显得更加僵硬:“呵呵,恭喜啊,唐龙少尉,真是……年轻有为,行动力惊人啊!这么快就组建好了‘核心团队’,效率真高,让我这个做连长的都自愧不如。”
唐龙立刻切换成标准的谄媚模式,点头哈腰,语气谦卑得令人发指:“哪里哪里,长官您过奖了!这都是长官您平日里领导有方,‘企业文化’和‘人才梯队’建设得好,营造了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不然下官哪能这么快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愿意追随下官去星际闯荡的伙伴啊。都是托长官您的洪福!”
沈日看着唐龙这副前倨后恭、演技浮夸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疑惑和不解,他实在摸不透这个时而莽撞如牛、时而滑溜如泥鳅的唐龙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但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可掬的表象,和唐龙虚与委蛇、互相吹捧了半天,才终于把他像送瘟神一样打发走。
唐龙一走出连长办公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嫌恶和鄙夷。他对着尚未完全关紧的门缝,狠狠地、无声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演技真差!心里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还装什么礼贤下士、关怀备至的大尾巴狼!看着就让人恶心!”骂骂咧咧地,带着一身的轻松(人招齐了)和不爽(对沈日),大步流星地走了。
办公室内,沈日通过隐藏的监控探头清晰地看到了唐龙出门后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和口型(他懂唇语),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狠狠一拳砸在坚硬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面目狰狞,从牙缝里挤出低吼:“唐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你给我等着!就算你走了狗屎运,弄到了那艘破船,只要你还隶属45连,就还是老子的下属!看我怎么在后勤补给、任务分配上慢慢拿捏你,收拾你!咱们……走着瞧!”
……
两天后,地底特训基地。
巨大的、如同星际港口般的“电梯”式运输平台,承载着上万名新晋战舰指挥官和他们的舰员,在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中,向着星球深处缓缓下降。失重感并不明显,但那封闭的环境和未知的目的地,依然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一万名少尉大多还能保持表面上的镇定,但那十几万刚刚被招募、对即将面对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的新兵们,则显得有些不安和躁动,压抑的窃窃私语声在广阔而封闭的空间里低低地回荡,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唐龙和他那支格外显眼的“创业团队”自然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之一。在周围几乎是清一色的男性士兵海洋里,陈怡、严君、玛丽、吉娜这四名穿着合体军装、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兵,如同四朵突然绽放在钢铁丛林中的娇艳鲜花,瞬间吸引了无数或羡慕、或好奇、或惊讶、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带着占有欲和侵略性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李力军、埃尔华、兰文特等男兵自发地、默契地围在四名女兵周围,用自己相对高大的身躯形成了一道不太严密但态度明确的保护圈,一个个眼神警惕,如同护崽的母鸡,冷冷地打量着任何试图靠近或者目光过于放肆的家伙。
不少其他连队的少尉看着唐龙这边“阴盛阳衰”(相对而言)的配置,肠子都悔青了,内心疯狂咆哮:“失策啊!太失策了!早知道这招募舰员还能有这种操作,我当时就该豁出脸皮,哪怕威逼利诱也要招几个女兵啊!在动辄数月、枯燥乏味、压力巨大的太空航行中,有女兵调节一下‘团队氛围’,舒缓一下紧张神经,提升一下‘员工士气’,那该多好!”他们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一群清一色、表情木讷或凶悍的糙汉子,顿时觉得未来的战舰指挥官生涯,似乎从起点就开始变得黯淡无光,充满了雄性荷尔蒙过剩的尴尬。
唐龙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混杂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尤其是那些看向他麾下女兵们的目光,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得意地挺直了腰板,深觉自己这一步棋走得无比正确,充满了先见之明。他这无意间的、或许只是出于“看着养眼”或者“内务部现成有人”的举动,却在不知不觉中,为未来他那支以女军官和女技术人员比例极高、作风独特而闻名于世的部队,埋下了一颗最初的生命种子。
被保护在圈内的陈怡几个女兵,也在感受着周围目光的同时,小声地交流着。
“陈怡,你快看长官,”皮肤白皙、黑发短俏的严君悄声对身边的陈怡说,示意她看向站在队伍前列的唐龙,“一来这里,进入到这种正式场合,他就立刻又板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了,眼神凶巴巴的。可我记得前天在营地里,他为了招揽我们,抱着零食鲜花那样子,明明就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又蹦又跳,还有点傻乎乎的。”
陈怡还没来得及回答,头发微卷泛黄的玛丽就抢着说,带着点自以为是的洞察:“我知道!我知道!长官这肯定是在进行‘印象管理’,‘塑造权威形象’!这叫扮酷,树立距离感,方便以后管理!”
拥有一头漂亮耀眼金发的吉娜则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才不是呢!我悄悄打听过了,好几个其他连队的人都这么说,现在这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才是长官的本性!你们没听过他在训练基地里闯出的外号吗?‘冷面流氓’!说的就是他这种平时板着脸,一动起手来又狠又辣的风格!”
“‘冷面流氓’?长官原来是个流氓?”玛丽立刻双手夸张地抱在胸前,做出一副花容失色、担忧不已的样子,“那我们这些柔弱的女兵上了他的船,岂不是很危险?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几个女兵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搞怪,但联想到“流氓”二字,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的、如同风铃般的轻笑,引得周围更多目光投射过来。
跟在唐龙身后不远处的刘思浩隐约听到了女兵们的议论和笑声,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头疼。当初他私下拟定初步名单时,本着尽量挑选有相关技能基础或学习潜力、且性格相对沉稳的男兵的原则,本没有算上陈怡这四位女兵。谁知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这四位姑娘主动找上门来,软磨硬泡,又是展示自己在通讯、基础医务、文档处理和内务管理方面的能力,又是表达对星空的向往,眼泪汪汪、信誓旦旦,搞得他头大如斗。考虑到战舰上确实需要通讯和医务岗位,而且她们也具备一定的学习能力,加上当时实在凑不齐唐龙要求的最后四个名额(他原本想找更专业的),在某种“破罐子破摔”和“或许能调节气氛”的复杂心态下,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将她们的名字加了进去。只希望这些“活力十足”、心思似乎也不太简单的姑娘,在以后那注定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航行中,别给本就前途未卜的团队,增添太多不可控的“变数”和麻烦。他现在只祈祷,唐龙长官那“流氓”的称号,真的只是指他的战斗风格。
不知在昏暗和轰鸣中下降了多久,仿佛穿越了厚厚的地壳,伴随着一声沉重的、仿佛来自地心的金属撞击声和明显的顿挫感,巨大的“电梯”终于稳稳地停了下来。所有人精神一振,立刻停止了交谈和骚动,本能地挺直身躯,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队伍最前方,那道背对着他们的、身姿挺拔而冷艳的身影——丽娜莎中校。
丽娜莎中校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人群。她面前那道巨大无比、雪白光滑、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金属墙壁,伴随着低沉的、撼动人心扉的轰鸣,缓缓地、坚定地向两侧滑开,如同神话中开启的巨人门户,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心神震撼的宏伟壮观的景象!
这是一个深埋于星球地底、其广阔程度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的超级人工洞穴!穹顶高远,上面镶嵌着无数提供照明的巨型灯组,光芒柔和而明亮,如同地底的繁星,勾勒出基地宏大的轮廓。下方,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整齐划一地停泊着数以万计的自走炮舰!它们如同接受远古神明检阅的金属军团,组成一个个庞大而肃穆的方阵,静静地矗立在专用的、高达数十米的停泊架之上。每一艘战舰下方,都如同仪仗队般,列队站立着数十名身着统一制服的后勤保障人员,肃穆无声,更添了几分庄严与压迫感。
奇娜少校在丽娜莎的眼神示意下,上前一步,按动了手中的一个遥控装置。
轰隆隆——!
低沉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机械运转声从脚下传来,通过骨骼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的感知中。众人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脚下那原本完整光滑的金属地板,开始按照预设的程序,在每一个庞大的战舰方阵前方,缓缓地移动、变形、分离,露出了众多条宽阔的、闪烁着指示灯的通道,如同蛛网般延伸向不同的登舰区域。同时,在所有人头顶上方极高的位置,一个巨大无比的半透明虚拟投影屏幕骤然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各个战舰方阵的编号与对应的通道标识,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滚动,确保每个人都能快速找到自己的目标。
丽娜莎清冷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通过遍布基地的麦克风系统,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角落,回荡在这巨大的空间之中:“你们手中的战舰资料卡片上,有各自被分配战舰的唯一序列号。现在,带上你们的部下,按照指引,前往登舰!重复,立刻前往登舰!”
命令一下,原本肃静的士兵队伍立刻出现了一阵不可避免的骚动和混乱。唐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第一时间扭头,冲着身后的刘思浩大声喊道:“刘思浩!别傻站着!快看看,我们的‘办公地点’在哪个‘片区’?通道编号是多少?”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本能地依赖这个看起来最靠谱的部下。
早已抬头,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掠过巨大屏幕的刘思浩,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清晰而准确地回答:“长官,是第1001号通道口!对应战舰序列号也在我们的资料卡上!”
“1001?这么靠后的编号?”唐龙嘀咕了一句,似乎对没能排到前面有点不爽,但动作却毫不迟疑,如同听到了发令枪的短跑运动员,拔腿就朝着远处那个标记着“1001-1100”编号区域的通道口狂奔而去,速度之快,带起了一阵风。他的部下们愣了一下,才纷纷反应过来,连忙呼喊着、互相招呼着,乱哄哄地跟上,汇入那如同潮水般涌动的人流。
唐龙一马当先,凭借其出色的体能和不顾一切的冲劲,很快就冲到了编号1001的自走炮舰下方。他甚至没顾得上跟舰下列队站立、表情严肃的后勤人员打招呼,只是猛地停下脚步,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艘……实物。
相比全息影像和图片,这艘船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更为直接、更为强烈。圆滚滚、胖乎乎、毫无线条美感可言的纺锤形舰身,涂着哑光的深空灰黑色涂装,头部那个巨大得有些夸张、几乎占据了舰首三分之一视野的圆形主炮炮口,黑洞洞地对着上方……这活脱脱就是一颗被等比例放大了无数倍的、准备投入发射井的深海重型鱼雷!甚至比鱼雷还要缺乏设计感!
“呜……”唐龙哭丧着脸,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充满绝望的悲鸣,感觉自己的星空梦想被这丑陋的现实狠狠地玷污了,“看图片和全息影像就已经觉得够土、够丑了,看到实物……这简直是土掉渣,丑破天际了啊!这圆滚滚的胖子,这傻大黑粗的造型,哪里像能纵横星海、彰显武力的威武战舰了?分明就是一颗特大号、准备拿去撞人的自杀式鱼雷……哎呀!谁打我?!”他捂着突然剧痛的后脑勺,恼怒地猛地回头,想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见一个披着联邦军服外套(显然没好好穿,只是随意搭在肩上)、一手拎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金属酒瓶、另一只手刚收回拳头的老头,正眯着一双醉意朦胧、却偶尔闪过一丝精光的小眼睛,不爽地瞪着他。
“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说老子的……呃,是联邦军部财产、老子负责维护的军舰丑?”老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一股浓烈的、劣质酒精混合着某种机油的味道,毫不客气地骂道。
唐龙刚想发作,骂回去,但目光扫过对方那满头杂乱的白发、深刻如沟壑的皱纹、通红的酒糟鼻以及那矮小干瘦的身材——明显是个年纪不小、不知道在军队里混了多少年的老兵油子,考虑到尊老(以及可能打不过这种老油条)的传统美德,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不服气地撇撇嘴,小声嘟囔:“本来就是丑嘛!实话实说还不让了?”
老头闻言,眼睛一瞪,又是一记迅捷无比的爆栗敲在唐龙同一个位置,力道丝毫不减:“还敢顶嘴!反了你了!军舰是拿来打仗的,是杀敌的凶器,不是他妈拿来参加星际选美的花瓶!能一炮干掉敌人,保护自己人的就是好船!好看顶个屁用!能当饭吃还是能挡炮弹?”
“可恶!又打我!我告诉你,我可是这艘船的‘项目经理’……呸!是指挥官!正式的!”唐龙捂着再次遭殃的后脑勺,疼得直跳脚,试图用自己的身份压人。
老头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披着的军服外套,故意露出了高了整整两级!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语气,斜睨着唐龙:“哦~原来是少尉‘指挥官’大人啊,真是失敬,失敬。好大的官威啊,吓得老头子我酒都要醒了。”
唐龙看到那明晃晃的上尉军衔,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哑火,所有的不满和抱怨都被冻在了喉咙里。他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如同最精密的机器,两腿并拢,挺胸收腹,抬头挺胸,“啪”地行了一个标准到足以写入教科书、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平视前方,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老头看到唐龙这瞬间的、几乎是本能的转变,从之前的跳脱不羁到此刻的肃穆严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欣赏。他灌了一大口酒,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保持敬礼姿势、如同扎根在地面上一般纹丝不动的唐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了流速。
周围经过的其他忙着寻找自己战舰的少尉和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尤其是认出唐龙的,纷纷忍不住起哄、吹口哨:
“哇哦!快看!唐龙老大也有吃瘪的时候!”
“哈哈哈!被老兵教育了吧!活该!”
“让他平时那么嚣张!总算有人能治治他了!”
不过,大家都忙着正事,也只是口头调侃几句,没人真的停下脚步看热闹。
老头盯着唐龙看了半晌,暗自点了点头,心道:“嗯,眼神清澈坚定,身姿挺拔如松,这么久保持敬礼姿势不动不摇,气息平稳,是块当兵的好料子,骨子里有点我们老一辈军人那种令行禁止、一丝不苟的风骨。”他喝了口酒,终于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稍息吧。”
唐龙立刻利落地放下手,右脚侧移半步,双手背后,依旧站得笔直,如同标枪,只是目光依旧恭敬地看着老头上尉。
老头看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惋惜:“小子,你是个不错的兵,是个好材料。但光是这样,未必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他看到唐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不服气,却并没有急着反驳,便用拿着酒瓶的手,指了指唐龙身后那空空如也的位置,“你一个人,冲得最快,第一个跑到你的船跟前。这证明你个人能力突出,行动力强。但是,你看看你身后,你的部下呢?他们现在才跟上来,而且个个狼狈不堪。这说明你习惯单打独斗,缺乏团队意识和带领团队共同行动的自觉。一个好的指挥官,永远不会在战场上,丢下自己的团队独自冲锋,哪怕你的初衷是好的。你需要的是带着他们一起冲,或者,确保他们能跟上你的节奏。”
唐龙闻言,下意识地回头。这一看,让他暂时忘了去琢磨和反驳老头的话。只见他那十四个部下,正相互搀扶着,气喘吁吁地从人流中挤过来,几乎个个都是满脸怒容,衣衫不整,军帽歪斜,李力军和埃尔华这两个体格健壮的,脸上甚至带着明显的淤青和擦伤,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推搡甚至冲突。而被他们努力护在中间的四名女兵,更是满脸通红,眼眶湿润,眼神中充满了羞愤、委屈和尚未平息的怒火,头发和军装也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唐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他转向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刘思浩,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刘思浩先深吸一口气,向老头上尉敬了个礼,然后才转向唐龙,压抑着翻腾的怒气,尽量用平缓但依旧带着颤音的语调汇报:“长官,您……您跑得太快了,我们被人流冲散,一时找不到您。在过来的路上,陈怡她们几个……被一些其他连队的士兵故意围住,借口问路和搭讪,动手动脚……言语也十分下流。我们理论了几句,他们就……就先动了手。”
唐龙身体猛地一震,目光立刻如同探照灯般投向被众人保护着的陈怡、严君、玛丽和吉娜。女兵们接触到唐龙那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关切而又仿佛蕴含着风暴的眼神,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圈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们还是强忍着,对着唐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想把事情闹大。
旁边一直看戏的老头又灌了口酒,用一副见怪不怪、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的平淡语气说道:“军中常见现象,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血气方刚、精力过剩的小伙子,常年见不到几个异性,突然在这种封闭环境里看到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兵,混乱之中,借着人多拥挤,揩点油,嘴上占点便宜,太正常了。没吃真正的大亏,没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就算你们运气好了。忍一忍,过去就算了。”
然而,他这番看似“经验之谈”的话音刚落,一声炸雷般的、充满了狂暴怒意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然炸响,瞬间压过了整个登舰区域所有的嘈杂声、机械运转声和议论声,把附近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哪个王八蛋活腻了的杂碎敢动老子的人?!是哪个部分的畜生?!给老子滚出来!!”
唐龙瞬间暴怒,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刘思浩的衣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布满了血丝:“别他妈跟我说你们没看清对方的长相或者编号!看你们这样子就跟人干过架了!肯定知道是哪帮混蛋!说!是哪个连队的?!”
陈怡见刘思浩面露难色,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贸然指出具体对象,很容易引发更大规模的冲突,到时候无论对错,先动手或者聚众斗殴的一方肯定吃亏,很可能还没出征就先被军法处置,结下死仇。她连忙给其他三个姐妹使了个眼色,强忍着屈辱和泪水,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对唐龙说道:“长官,我们……我们真的没事。只是被推搡了几下,衣服乱了而已。而且……就像这位老长官说的,在军队里,尤其在这种环境下,这种事……很常见,几乎每个女兵都会遇到。我们……我们已经习惯了。没必要为了这点……这点‘小事’,就和友军部队发生冲突,影响团结,也影响您和大家的……前程。”其他女兵也纷纷出声附和,虽然声音带着哽咽,但都在努力试图平息唐龙的怒火,不想因为自己给团队带来麻烦。
“常见?!这他妈叫小事?!谁跟你们说这他妈是常见的?!这他妈是天大的事!!”唐龙的怒吼声更大了,如同受伤的雄狮,他猛地甩开刘思浩,环视着自己这群脸上带着伤、眼中带着怒火的部下,以及周围那些被吸引过来、神色各异、或同情、或冷漠、或看热闹的目光,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们!和你们一样!是穿着这身军装,宣过誓,准备为联邦流血牺牲的军人!不是他妈的谁都可以随意调戏、欺负的对象!凭什么男兵就可以借着所谓的‘常态’,肆意骚扰女兵,而女兵就要他妈的默默忍受这种羞辱,还要自己告诉自己‘这很常见’、‘要习惯’?!你们告诉我!你们扪心自问!这他妈凭什么?!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不公平吗?!这身军装,难道只保护男人,不保护女人吗?!”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这庞大而空旷的地下基地中反复回荡、撞击,清晰地传入了在场几乎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愣住了,无论是他的部下,还是周围那些其他连队的士兵、军官,甚至包括一些后勤人员。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停下了交谈,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站在1001号战舰下方,因为愤怒而脸色通红、身体微微颤抖,却如同孤峰般挺直的年轻少尉。
几百年来,军队中,尤其是底层部队,性别骚扰、甚至更恶劣的事件确实屡见不鲜,大多数高层军官对此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其视为“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或者归咎于“人性使然”。而身处弱势的女性官兵,大多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或者依靠小团体自我保护,鲜少有人会为了这种“小事”如此大动干戈,公然挑战这种根深蒂固的、不成立的潜规则。像唐龙这样,为了手下女兵被非礼而如此暴怒,不惜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直接、最粗鲁、却也最震撼的方式,公然质疑、抨击这种军中积弊的长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冲击力,是巨大的。
一直混在人群中,刚刚找到自己战舰位置的高洋,此时也带着刘思浩、王程等人挤了过来,他听着唐龙那如同宣言般的怒吼,看着他那因极致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唐总这波‘价值观输出’和‘团队权益维护’……有点猛,有点刚啊。”高洋暗自咂舌,快速分析着利弊,“虽然方式简单粗暴,缺乏‘沟通技巧’,容易得罪人,树敌过多。但这种毫不含糊、坚决维护自己团队成员(尤其是弱势方)的态度和担当,在这种强调服从和等级的军队环境里,却是极其罕见和宝贵的品质。这非常能收买人心,尤其能赢得那些通常处于弱势地位的‘员工’(比如女兵、技术兵、受排挤的士兵)的死忠和拥戴。看来,抱紧这条大腿,除了有‘核心项目’(战舰)可做,在未来的‘团队凝聚力’建设和‘员工忠诚度’培养上,似乎也能省心不少,至少他不会轻易甩锅或者牺牲下属。”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因为唐龙的话而显得义愤填膺、拳头紧握的刘思浩和王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神色复杂、有的陷入沉思、有的面露惭愧、有的则是不以为然的士兵们,知道唐龙这番看似鲁莽的发作,虽然不符合“职场”圆滑的生存之道,却也在无形中,以一种强硬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并开始塑造一种不同于传统军队麻木冷漠氛围的、更具人情味和尊严感的“团队文化”雏形。
“或许,”高洋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算计和认同的精光,“跟着这位行事风格独特、不怎么按常理出牌、却意外地有点‘护犊子’的‘老板’,在这危机四伏、步步惊心的星际职场,真能闯出点不一样的名堂,至少……不会太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