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章 赭毡慵卧虎,金钿叩冰瓷(2/2)
望着毛绒绒的“劫匪”叼走了自己的烤兔子,猎户们逐渐回过神来,脸色变得铁青。
“他娘的!”
“这狗入的世道!”
“连畜生都学会拦路打劫了!”
“哈,生平罕见啊……”
唯独尉文通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他摩挲着眉骨上的箭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姓刘的狗腿子倒也没说错。”
“这山里面果真藏着匪……”
他的语气顿了顿,而后咬着牙冷笑道。“可这山外面,又何尝没有匪!”
火堆突然“噼啪”炸开一颗火星,照亮了众人惊愕的面容,最年轻的猎户喉结滚了滚,声音发颤,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阿兄?!”
尉文通“铮”的拔出猎刀,嘴角扯出一抹狰狞的弧度,仿佛已经看见了县衙的朱漆大门上溅开的朵朵血花。
“明日下山,召集人手!”
“待到势起,老子领着你们去县城,也他娘的抢他几只烤兔子!”
他望着远处县城的方向,蓦然想起了那只白猫的睥睨眼神,畜生尚且知道抢食,他们这些大活人,倒是活得连畜生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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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头的乱石岗上。
新垒的黄土包格外刺眼。
芽儿小小的身子整个扑在粗糙的木碑上,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混着泥土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崔三娘跪在嶙峋的碎石地上,十指深深抠进土中,指节刮出道道血丝。
“婆母!”
“儿媳不孝啊!”
她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
周围站着的村民无不摇头叹息。
谁曾想,李梁氏一介妇人,也敢进山打猎,最终丧命在虎狼口中,实在令人扼腕。
就连赵寡妇等人也露出了几分哀容。
老村长牛德禄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最后,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随即重重咳嗽一声。
“都散了吧!”
“让她们娘俩好好送送人……”
村民们闻言散去。
只剩下李家娘俩在墓前哭泣。
直到周围再无人影,老村长牛德禄这才缓缓走到了崔三娘的面前,压低嗓音道。
“事情都办妥了。”
“别让孩子哭坏,早些回去吧。”
“叔父,我代婆母……”
眼见崔三娘红着眼眶就要拜下,村长牛德禄赶忙拉住了她,随后皱着眉急声道。
“莫要如此!”
“是我老牛欠你李家的,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再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咱俩家的交情,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李梁氏离去的当天,崔三娘就找到了他,尽管话里说的是进山打猎,可牛德禄还是明白了李梁氏的去向,这也在他的意料里。
这个一生刚强的妇人。
哪肯如老狗般饿死,怎会看着儿媳孙女被这浊世碾碎,倒不如,与这世道搏一搏!
根据隋律。
逃户者亲眷当受连坐之罪。
虽说这年月,山野林间平白少个人,早已算不得新鲜,但为了不让胥吏找到借口祸害人,牛德禄还是唤来了小儿子,父子二人趁夜,向着县城外的乱葬岗摸去。
乱葬岗上磷火浮动。
新坟旧冢间时有野狗窜过。
牛德禄翻检多时,终于找到了一具与李梁氏相近的尸体,他这才将望风的小儿子喊来,把汗巾系在口鼻处,与小儿子合力,将尸身连夜扛进了村后的深山密林里。
待安置妥当,天色已然蒙蒙亮,但他还是不放心的找到崔三娘,细心叮嘱了一番。
“过两日,你只管来找我……”
到了今日晌午。
面对崔三娘凄厉的哭喊,牛德禄当即领着村里仅剩的汉子进山,寻起了李梁氏。
不出他所料,那尸首早被豺狼撕扯得面目全非,残肢散落林间,唯有衣料依稀可辨。
众人见状,无不摇头叹息。
“果真是李梁氏。”
自此,李梁氏的下落,便算是有了交代,任谁也摘不出个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