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胡杨根下的新芽(1/2)
清晨六点,戈壁滩的太阳还没完全爬出地平线,装配车间里冷得像是个巨大的冰窖。
没有暖气,甚至连电都没通,唯一的“热源”大概就是这帮新学徒心里那点还没凉透的忐忑。
这就是考场。
十个生瓜蛋子围坐在那截露出地面的地基铜线旁,眼睛蒙着黑布,一个个把手伸得直直的,像是在搞什么神秘仪式。
其实就是在摸线——那是昨天我们定下的规矩,“手感认证”。
林小川手里掐着块不知从哪淘来的旧秒表,脸色紧绷得像个刚上任的阎王爷。
“三号,渤海样本,通过。”
“五号,海南样本,通过。”
这小子现在报数的声音都有了点行伍气。
但我没看那些过关的,我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七号身上。
那是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女学徒,叫陈叶。
工装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死命地搓,那关节处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自从坐下开始,她的嘴唇就没松开过,那牙印看着都疼。
老罗蹲在我不远处的阴影里磨炭刷,沙沙声很有节奏。
但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其实一直虚眯着,盯着陈叶的手。
轮到陈叶了。
林小川把那卷掺了沙子的“戈壁线”推到她面前。
陈叶的手抖了一下,指尖刚触碰到那粗糙的表面,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来。
“废……废料。”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但很快又坚定了一点,“表面含杂质超过百分之三十,手感粗粝,这是废铜,不能入库。”
林小川手里的秒表“咔哒”一声停了。
他面无表情地在记录本上画了个叉:“判定错误。这是特种工艺线,考核不合格。”
这几个字一出,刚才还缩成一团的陈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扯下眼罩站了起来。
“不可能!”
她这嗓子喊破了音,把旁边几个还在摸线的吓了一激灵。
“我练了三个月!”陈叶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我在家没条件,就用麻绳蘸盐水缠在擀面杖上练!这种粗糙劲儿我熟,这就是次品!”
那团东西被她举在手里,我看清了,是一截被磨得起毛的麻绳,上面还挂着白花花的盐霜。
全场死寂。这年头,每个人都在拼命,谁也没比谁容易。
林小川有点下不来台,刚想开口讲规矩,我冲他摆了摆手。
“既然不服气,”我从工具架上拿过那个简易绕线器,往她面前一墩,“那就现场绕一个。能不能用,机器说了算。”
陈叶咬着牙,把那卷被她判了死刑的“戈壁线”架了上去。
只要一上手,我就看出了问题。
这里的空气太干了,湿度计上的指针几乎是在贴着零刻度走。
铜线表面干燥得发滑,再加上她手抖,那线在轴上根本挂不住劲。
“滋啦——”
刚绕了没两圈,铜线匝间突然爆出一朵细小的蓝色电弧。
那是静电,在干燥环境下,这种摩擦简直就是在造雷。
汗水顺着陈叶的鬓角流下来,还没滴到锁骨,就被干风抽干了。
她越急手越滑,那个线圈绕得松松垮垮,像个还没睡醒的胖子。
林小川摇了摇头,刚要喊停。
“慢着。”
我走了过去。
昨晚在胡杨林边溜达,看见个牧民在给马鞍子上油,用的不是油,是一种黏糊糊的树汁。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粗布,那是昨晚我特意浸过那种胡杨树汁的。
“把手裹上。”我把布递给她,“再试。”
陈叶愣了一下,红着眼圈接过布,胡乱在手上缠了几道。
那树汁带着点黏性,还有股苦涩的草木味。
再次上手,奇迹出现了。
那层微黏的树汁像是给手指装了防滑垫,原本滑不留手的铜线瞬间变得听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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