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老罗的夜课(1/2)
深夜十一点。
海风不像是在吹,倒像是在拿鞭子抽。
那破工棚被抽得浑身骨架子都在响,随时准备散架给我们助助兴。
我没睡,裹着军大衣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老罗也没睡。
那台稳压器就在他跟前,像头随时会发狂的倔驴。
老罗左胳膊肘上缠着一圈不知道从哪扯下来的破布,隐隐透着黑红的血迹,那是白天摔的。
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右手死死攥着那块炭精电刷。
电压表的指针只要稍微一哆嗦,甚至还没来得及偏离刻度,老罗的手腕子就极其微妙地一抖。
那一抖,我看在眼里,头皮有点发麻。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肉PID算法”?
他在调整接触压力,把电刷跟线圈的接触电阻卡在一个变态的平衡点上。
这是当年苏联专家还在的时候,他在鞍钢做学徒偷学来的“手感稳压术”。
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老头硬是靠着那只长满老茧的手,把不讲理的感应电势给驯服了。
凌晨两点。
风小了点,但也更阴了,那种湿冷往骨头缝里钻。
林小川那小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怀里揣着个军用保温壶,一股浓烈的老姜辣味儿瞬间就把那股海腥味盖过去一半。
“罗师傅,喝口热……”
林小川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
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底下,老罗正费劲巴力地翻着几页皱巴巴的纸。
那上面全是像蚯蚓一样的俄文,我不看都知道,那是《电机维护基础》的残页附录。
而在那些洋码子旁边,密密麻麻全是钢笔写的小字,有的字还是繁体,甚至还有画圈的错别字。
老罗听见动静,像是个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啪”地一下把书合上,那一瞬间的慌乱甚至比电压过载还明显。
林小川没动,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书皮:“罗师傅,刚才那页旁边写的公式……是不是‘感应圈湿度补偿系数’?那上面的参数我看都看不懂,您是怎么算出来的?”
老罗把手缩进袖筒里,沉默得像块石头。
过了好半天,那破工棚里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没算。”老罗的声音哑得像吞了把沙子,“那是五九年冬天,在露天料场拿命试出来的。那时候没这表,我就拿手指头搭在线上试温升。”
他抬起那只一直藏着掖着的手,在灯光下晃了晃。
无名指和小拇指那块,光秃秃的,少了半截。
“冻掉三根指头,换了一组数据。”老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早饭吃了什么,“划算。”
林小川端着姜汤的手,就在半空僵着,那是真僵住了。
天快亮的时候,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突然被打破。
稳压器的嗡鸣声猛地一沉!
电压表指针毫无征兆地向左狠甩,这是典型的0.5秒电压跌落。
对于这种精密测试,这0.5秒足够把前面的努力全部清零。
我刚要起身,却看见老罗动了。
他没叫人,动作快得不像个快六十的老头。
一把螺丝刀在他手里玩出了花,几下就把接线盒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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