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有人在抄我的笔记(2/2)
我盯着水痕看了半晌,突然想起1965年在废料堆翻找旧图纸的日子——那时候也这么冷,我蹲在雪地里,手指冻得握不住铅笔,可只要翻到半张热处理工艺表,就能高兴得一整天不觉得饿。
现在的饿,是另一种。
两天后,钳工班的大刘来找我。
他手里攥着一张计算纸,指节因常年握锉刀磨得发红:“林总师,您新笔记里的Ga7频率,我按4.23调了老铣床的变频器……”
“效果怎么样?”我故意问。
他挠了挠后脑勺:“怪了,按理说振动该小,可今天加工的齿轮轴,公差反而大了0.02。”
我低头翻他的记录本,目光扫过“4.23MHz”那行字,心里冷笑——鱼上钩了。
当天下午的技术会上,行政科的周干事突然举手。
他平时总捧着一个搪瓷缸在楼道里晃悠,今天却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制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关于进口硅钢片的屏蔽效能,我查了些资料……”
他翻开笔记本,念出的数据正是我写在新笔记里的4.23MHz。
我盯着他额角的汗,看他念完最后一个数字,然后说:“周干事挺用功啊,这数据……”
“从林总师的笔记里抄的。”他打断我,耳尖发红,“您放在桌上的,我……”
“哦。”我笑了笑,“那是我试算的草稿,正式数据还没定。”
会场霎时安静。
周干事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我看见他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晚,老罗敲开我办公室的门。
他手里拎着一个铁皮饭盒,掀开盖子是半盒酸菜炖粉条,还冒着热气:“食堂王婶说你今天没去打饭。”
我接过饭盒,他却没走,搓了搓手:“我听保卫科老张说,新来的陈专家昨天在锅炉房跟人打听RKS电台的图纸。”
“陈专家?”我夹起一根粉条,“戴防磁表的那个?”
老罗点头:“他说当年在704所见过原版设计图,想‘交流交流’。”
我把饭盒推回去:“您帮我带句话——就说我明晚去会议室整理资料,让他要来就早点。”
老罗走后,我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本“绝密”档案。
封皮是深绿色的,边角磨得发亮,里面装的是我熬夜伪造的“守夜人重启路线图”——全是些半真半假的技术参数,夹着两张模糊的手绘电路图。
深夜十一点,我把档案往会议室桌上一放,故意留着抽屉没关严。
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绝密”两个字上投下一道阴影,像一道伤疤。
第二天清晨五点,我蹲在通风管的监控屏前。
黑白画面里,一道黑影摸进会议室,戴着手套的手翻开档案。
是陈专家,他防磁表的金属表带在月光下闪了闪,像一道冷光。
他翻得很快,翻到第三页时突然顿住,手指在图纸上轻轻颤抖。
我盯着屏幕,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最后他合上档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铅笔,在桌角写了些什么。
等他走后,我溜进会议室。
桌角的铅笔字迹还新鲜,写着:“他们也在改数据。”
我捏着那张纸条,指节发白。
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过,撞得玻璃哐当响。
我望着陈专家离开的方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苏晚晴说的话——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晨雾漫进楼道时,林小川捧着一个铁盒来找我。
盒里躺着一枚纽扣电池,还有张纸条:“在通风管第三道弯找到的,蜂鸣器已经激活。”
我把电池对着光,金属壳上的刻痕像一道密码。
远处传来锅炉房的汽笛声,悠长的“呜——”声里,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