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焊缝里的风(2/2)
老罗的电报是后半夜到的。
他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画了张草图:电扇吹着面粉,塑料板上的面粉堆得不均,板沿被压出细微的弧度。
“风机叶片的老毛病。”他在附言里写,“粉尘堆积改变风载,持续施压。”
我盯着草图,突然想起仓库里那袋受潮的包装纸——自然和工业,从来都不是分开的。
“取钢针。”我对林小川说。
他递来工具时,我看见他指尖在抖——不是冷,是兴奋。
钢针划过鼓包边缘,刮下的金属碎屑落进玻璃管,酒精灯的火焰里腾起一抹淡绿。
“铜污染。”我捏着玻璃管,绿焰在瞳孔里跳动,“沙子里混了冶炼废渣,长期摩擦渗进焊缝微裂,高温下应力腐蚀。风压就是最后那根稻草。”
解决办法在天亮前成型。
我蹲在帐篷里,用冻红的手指在图纸上画箭头:“冷缩修复——液氮局部冷冻,让金属收缩闭合裂缝,再喷环氧树脂加玻纤布补强。”朱卫东搓着焊枪点头:“温度梯度得控制好,不然容易二次开裂。”老罗举着温度计:“我盯着,每降五度报一次数。”
操作时雪停了,太阳从云缝里漏出一线光。
朱卫东的棉手套沾着液氮的白霜,喷口对准鼓包的瞬间,金属发出细微的“咔”声——那是裂缝闭合的动静。
老罗举着温度计喊:“零下一百八十摄氏度!”林小川举着摄像头记录:“鼓包高度下降两毫米!”最后一道环氧树脂喷完时,技术员们围过来,有人抹了把脸上的雪,露出白牙笑:“压力测试!现在就测!”
压力表的指针缓缓爬升,到额定值时稳稳停住。
帐篷里爆发出欢呼,有人拍我后背,有人攥着朱卫东的手晃。
我退到角落,摸出兜里的笔记本——封皮印着“火种流动档案馆”,是苏晚晴上个月让人做的。
翻到新页,我写下:“风会杀人,只要它懂得钻缝隙。”
“林总。”林小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怀里抱着一沓泛黄的纸,最上面那张写着“故障自述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铅笔头蹭出来的:“我们连去年换了新防尘罩,可老鼠还是咬穿了线缆……它们是从地底下打洞进来的。”
我盯着那句话,帐篷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摇晃。
火苗照亮“防尘罩”三个字时,我想起上个月在军需仓库闻到的味道——霉味混着橡胶焦臭,从仓库最深处的货架底下漫出来。
“明天,去军需仓库。”我合上笔记本,笔尖在“生态链破坏评估”几个字上顿了顿,墨迹晕开一小团,像块未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