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草原上的锈线(1/2)
防空洞的铁皮挡板被风拍得哐当响,我摸黑摸到床头的搪瓷缸,喝了口凉透的茶,喉结被冰得发疼。
墙上挂钟的指针刚蹭过六点,窗缝漏进来的风卷着雪粒子,在地上滚成细蛇。
帆布包的搭扣“咔嗒”弹开时,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醒的哑:“又要走?”我转头看见她蜷在行军床上,蓝布被子滑到腰际,发梢还沾着枕头上的草屑——这三年她总说自己习惯了,但每次我摸黑收拾东西,她准会醒。
“内蒙古的加急电文。”我把电文塞进包底,指腹蹭过上面的红戳,“三十七台通讯模块信号中断,铜箔微裂。”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照见她睫毛颤了颤,坐起来时被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和西北的焊点问题……”
“路径不一样,但味儿像。”我从裤兜摸出块皱巴巴的糖纸,是昨晚在废品站捡的——那堆废料里有个报废的通讯盒外壳,边缘有细密的蚀痕。
我把外壳装进密封袋,金属凉意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不是工艺问题,是‘活’出来的伤。零件出厂时是好的,可路上、存放时、用的时候,有人让它们生病了。”
苏晚晴突然伸手按住我手腕。
她的手比我还凉,像块冰贴在脉搏上:“我跟你去。”我没说话,只是把帆布包的背带往肩上提了提。
她知道我要说什么——技术科不能没人盯着“百机预检计划”,可她更清楚,这种查病根的活,少了她的脑子转不起来。
“把老罗带上。”她松开手,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塞给我,“里面是去年西藏兵站送的防潮蜡,说不定用得上。”我打开布包,蜡块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
车队出发时,天刚蒙蒙亮。
林小川缩在副驾驶座上搓手,军大衣领口系得死紧,帽檐压得低低的:“林总,我昨晚把近三年内蒙古协作点的运输路线图全标红了,要是路上能顺道……”“先看病人,再找病因。”我打断他,方向盘压过结冰的路面,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
朱卫东在后座翻工具箱,扳手撞在铁皮上叮当响:“老周给咱们备了套土制探伤仪,就是得手动敲。”他的蓝布手套磨得透亮,指节处沾着机油,“要是铜箔裂得深,能听出闷响。”老罗从卡车斗里探进头,围巾裹得只剩双眼睛:“我带了pH试纸,草原上的水碱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三天后进锡林郭勒时,夕阳把戈壁染成血红色。
当地技工老孟搓着皴裂的手迎上来,军大衣上沾着焊锡的焦痕:“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昨晚又坏了一台,就在仓库最里头那堆。”林小川的棉帽都没摘,拎着工具箱就往仓库跑,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
拆解台的灯泡晃得人眼晕。
林小川用镊子夹起断裂的铜箔,放大镜在指尖抖:“裂纹是从边缘往中间爬的,和疲劳断裂方向相反。”朱卫东举着探伤锤敲了敲基板,声音闷得像敲在棉花上:“里面没夹渣,热处理也没问题。”老孟蹲在旁边抽烟,烟灰簌簌掉在操作台上:“咱质检记录都在这儿,出厂测试全过了……”
“去看看安装环境。”我拍了拍老孟肩膀,转身往外走。
寒风卷着草屑灌进衣领,我裹紧大衣,看见远处蒙古包顶飘着炊烟。
老罗蹲在烧水的铜锅旁,用树枝拨了拨柴火,突然喊:“林总,您来看看!”
他指甲上沾着灰白色的水垢,放进嘴里抿了抿,眉头皱成个疙瘩:“这水发苦,碱大。”老孟搓着手笑:“咱这儿地下水矿化度高,牧民都喝这个。”我蹲下来,看见锅沿结着层白霜似的水碱,突然想起西北的盐碱地——那些焊点也是在这种潮湿又带腐蚀性的环境里慢慢坏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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