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讲你的理,我修我的机(2/2)
当仪表盘跳到零下二十五度时,标准硅脂的样本最先出事——连接的灯泡“忽”地暗了下去,最后“啪”地灭了。
操作台上响起抽气声,张科长的保温杯“当啷”掉在地上。
再看牛油石墨膏那组,灯泡虽然暗了些,却还泛着微弱的黄光。
老罗凑过去闻了闻:“味儿对,是熬透了的牛骨髓香。”
实验报告出来那天,我在科委信访处门口站了半小时。
门卫老周认识我,冲我直摆手:“林总您进去吧,张科长早等着呢。”我把装订好的十七份报告放在他桌上,封皮的墨迹还没干:“这是基层工人用十二年、三千次故障换来的‘实验室数据’。”他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停在西藏工人用藏文写的备注上:“他们说‘科学是手摸得到的冷’。”
转机来得比想象中快。
出事的704厂派了个戴蓝布工作帽的小伙子来,站在车间门口搓手:“林总,我们……我们想问问那牛油膏咋熬。”朱卫东拍着他肩膀笑:“走,去食堂后院,我教你。”后院支着口黑黢黢的大铁锅,老李头正往灶里添柴火,锅里的牛骨髓“咕嘟咕嘟”冒着泡。
“火候得慢,火大了油就焦了。”朱卫东拿着漏勺搅动,油花溅在他手背上,“再筛三遍细炭粉,跟熬老汤一个理儿。”那小伙子蹲在灶前记笔记,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个洞:“原来……原来科学跟炖菜似的。”
晚上十点,我坐在办公室里翻《协作动态简报》,头版那篇无署名短文被我折了角:“科学不是谁念得多,而是谁摸得透。”苏晚晴端着茶进来,玻璃杯上凝着水珠:“张科长来电话了,说下个月要把实验数据写进修订版规范。”我把简报合上,玻璃茶杯底压着东北704厂的故障报告,纸角被茶水洇出个皱巴巴的圆:“他们肯低头了,可代价是一台雷达。”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瞭望塔的探照灯突然闪了两下,接着是“当当当”的敲钟声——这是滇西基地的一级故障信号。
我猛地站起来,工具包从抽屉里滑出来,“啪”地砸在地上。
苏晚晴攥住我胳膊:“发射车液压锁死,倒计时七十二小时。”
“拿上寒区润滑手册。”我弯腰捡起工具包,军用挂锁撞在桌角上,发出清脆的响,“通知老罗带冻土样本,小川检查监测装置。”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小吴抱着短波电台跑过来,天线还挂着没扯下来的包装纸:“滇西说……液压油在零下环境里黏度超标,可能跟润滑介质有关。”
我抓过电台耳机,电流声里传来模糊的男声:“林总,发射车液压锁死,现在温度……零下二十八度。”
夜色中,卡车的引擎声从厂门口传来,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路灯下凝成一片。
我把军大衣往身上裹了裹,转头对苏晚晴说:“走,这次咱们得在七十二小时里,让科学再摸一次冻土的温度。”
短波电台突然“刺啦”一声,传来滇西的声音:“林总,路上小心,雪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