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没人记名字,才叫成了事(2/2)
我翻开抽屉,取出份空白名单推到桌上:“若必须命名……”我在“修理组”前添了个“第七”,“就叫他们‘第七修理组’吧。”
这个决定在厂务会上炸了锅。
朱卫东拍着桌子:“林总,咱们搞技术的,谁不盼着名字刻在功劳簿上?您这是寒了大伙的心!”
我没说话,只冲林小川使了个眼色。
他憋着劲推开仓库门,霉味混着机油香涌出来——靠墙堆着二十几个“火种工具包”,帆布包角磨得发白,搭扣泛着铜绿。
“打开看看。”我说。
林小川扯断捆扎的麻绳,第一个工具包滚出个密封垫——是猪膀胱做的,边缘还留着刀刻的锯齿纹,“这是陕西老马家的手艺,他总说猪膀胱比橡胶耐潮。”我摸着第二个工具包的扳手,刃口有细密的锉痕,“陈铁柱修的,他说扳手咬不紧螺丝,比没扳手还糟。”第三个工具包的检测笔外壳刻着“蒙”字,“内蒙古轮班的匠人,每人刻个符号做记号。”
林小川的手指抚过最后一个工具包的封皮,上面只印着“火种出品”四个大字。
“您是说……”他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
“大树不会记得每片叶子的名字。”我拍了拍他肩膀,“但它知道,没有哪一片可以少。”
三天后,广西的电报先到了:“我组接下边境雷达站防潮任务,交活了。”陕西的电报跟着飞进来:“我组修好了秦岭哨所的发电机,交活了。”黑龙江的更逗,电报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扳手:“北大荒的风没吹跑我们,交活了。”
林小川举着一沓电报冲进办公室时,苏晚晴正伏在案头写教材大纲。
“主编的位置给你。”我把钢笔推过去,“教材里别写我,别写你,要写就写——”我指着窗外正在给新设备打编号的工人们,“写他们怎么把破铜烂铁变成国家盾牌。”
春末的夜来得迟,我揣着盏煤油灯走进防空洞。
墙上还留着十年前我刚当技术员时写的豪言:“林钧必破所有技术关!”红漆已经剥落,像块褪了色的伤疤。
我举起抹布,轻轻擦去“林钧”两个字,最后只留下:“这里曾经有人相信,人人皆可为师。”
远处瞭望塔的广播突然响了,是新编的顺口溜:“不问姓甚名谁,只看活儿干得对不对……”
我吹灭煤油灯,黑暗里,那句“交活了”的电报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春潮漫过冻土。
直到总机室的铃声炸响。
“林总!”接线员小吴的声音带着颤,“西南厂急电——军方通报,边境出现新型干扰源,所有短波电台……”
我抓起外套往外跑,风卷着玉兰花瓣扑在脸上。
有些火,烧得正旺;有些仗,才刚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