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没人下令,但人人都在冲锋(2/2)
“老张头!你摸错端子了!”“屁!我这是模拟盲操!”老罗叼着烟卷蹲在旁边记时间,烟灰落在笔记本上,“林总说过,真到了断电断光的时候,手比眼睛管用。”他抬头看见我,挤了下左眼:“您猜怎么着?王二柱刚才蒙眼装完配电箱,螺丝一个没多没少。”
最让我心跳加速的是林小川的电话。
半夜两点,他的声音从长途线路里挤出来,带着年轻人的滚烫:“师父!我串了五个省的技术员,用电话接力做了《多点失效应对推演》!”背景音里有此起彼伏的“喂?”“收到!”,“我们把推演结果油印了三百份,现在正往各共享站送——”他突然压低声音,“您说过,办法得长在人身上,不是锁在文件柜里。”
七十二小时像根绷直的弦,“叮”地一声断在清晨六点。
总指挥部的评估报告拍在桌上时,苏晚晴的白大褂前襟还沾着油泥——她刚从现场赶回来。
“响应效率超传统模式38%,故障隔离速度翻两倍。”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最绝的是,所有行动都没等上级指令,可逻辑全对得上咱们的《协作规范》。”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我闻到了军大衣的呢子味。
中将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指着投影屏上的行动轨迹图:“这哪是维修网?分明是战役级协同。”他转头看我,眼角的皱纹堆成笑纹,“林总,你们养的不是技术兵,是会思考的火种。”
苏晚晴按了下播放键。
录音里的背景音是风声、扳手声,还有年轻人粗重的喘气:“我不知道上面怎么想,我只知道,不能让兄弟们的机器趴窝。”会议室静了三秒,突然爆起掌声。
我望着窗外的协作网点分布图,那些红蓝图钉正在晨雾里发亮——不是被什么中心照着,是它们自己在发光。
当晚,科委的正式函件塞进了我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
牛皮纸封面上“批准筹建火种联合技术研究所”的红章还带着温度,编制单列、直属国防科研序列的字样烫得我手心发疼。
我摸黑走进厂后的防空洞。
陈铁柱当年送我的微型工具套安静躺在水泥台上,油布裹着的小锤子、细锉刀泛着幽光。
月光从通风口漏下来,照见墙上那行字——“当千万人用同一双手思考,沉默便是最强的宣言”——是去年小川带着青年组刻上去的,刀痕里还塞着防腐蚀的蜂蜡。
远处瞭望塔传来熟悉的哼唱声。
那是老周头的《咱们工人有力量》,调子跑了八百里。
可这次,我听见了第二重、第三重和声——是夜班的小王、食堂的李婶、甚至新来的学徒工。
他们的声音参差不齐,却像溪流汇进河,越流越响。
我摸出钢笔,在空白的章程纸上写下第一行:“本所无总师,唯有火种相传。”
笔锋顿住时,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声。
不用看也知道,西南厂的同志们该知道批文的消息了。
他们大概正挤在传达室门口,踮着脚看贴在墙上的公告,有人拍大腿,有人抹眼睛,有人扯着嗓子喊“走!去给林总送饺子!”
可我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