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齿轮咬合的夜晚(1/2)
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身后巨大的厂房轮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深沉的夜幕里。
然后,那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撕裂了寂静。
该死,主变压器短路了。
一股电流声从空气中传来,之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我的脑海里快速闪过几秒钟。
三个小时才能让官方的维修团队到来,工厂就得停工三个小时。
我知道得采取行动,立即。
我抓起自行车,冲向黑暗。
我必须尽快到达仓库。
我的《优化笔记》,我得立即找到。
它隐藏在轴承盒里。
这就像是我的秘密武器,我的万能钥匙。
它们记录了所有紧急情况下的解决方案,所有我一直偷偷记下来的改进,为这种时刻准备的。
然后,敲击声。
三下,停顿,两下。
暗号。
我的团队。
他们会像幽灵一样出现。
我知道他们会来,我知道他们都会来,现在。
车库的门开了,三名钳工,两个焊工。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写满了严肃和决心,他们的手上有厚厚的茧,眼神坚定。
苏婉卿来了,她一路跑过来,头发上结着冰霜。
她也带来了重新绘制的图纸。
她比任何人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赵卫东,高压侧!”
“李伟东,检查二次电路!”
“苏婉卿,粉笔!给菜鸟们演示一下逻辑!”
我指挥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感觉就像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
我的声音在黑夜中平静而清晰,我知道他们在信任我。
我知道他们会做到。
然后,电工找到了问题,这是倒相二次接地。
我在他旁边,就像重温了那天我在我的笔记上所做的一样。
一个场景在我的脑海中闪回:我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个故障,用铅笔勾勒出细节,对这个问题的描述和修复,一切都详细地记录在案。
我感到一阵满意的欣慰,即使在我自己写的东西面前。
修复完毕,电力的恢复,没有欢呼,只有无声的理解。我们完成了。
厂长来了,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视。
他的脸上同时闪过解脱和怀疑。
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在肮脏的我们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他问那些官员:“谁授权的?”“程序在哪里?”他们犹豫不决。
厂长挥手让他们闭嘴,然后对我说:“小林,好好干。”
他的语气很难理解。
一种警告,一种赞赏?
在那个时刻,我明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清晨,当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疲惫的脸上,赵卫东走过来,递给我一件礼物。
一个手工制作的继电器模型,做工粗糙,焊点弯曲,但细节令人印象深刻。
“ZG102”被刻在上面。
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
我抬头看到了苏婉卿,她站在不远处,仿佛在等着我。
“他们不再需要我站在前面了。”我说。
她回答说:“但你需要站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我们现在在一起。
我和我的团队。
回去的路上,我感受着新的一天。
但厂长脸上的表情,还有他的话,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荡。
我们违反了规则,让上层看起来很糟糕。
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们会反击。
三天后,工厂突然发布了一份通知:全厂将要进行……
刺耳的尖啸划破凌晨两点的死寂,像一把生锈的刀子狠狠捅进了工厂的心脏。
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骤然抽紧。
这不是普通的拉闸警报,这声音来自厂区的主变电所,凄厉、短促,带着一股烧焦后的绝望。
下一秒,我眼前的一切,连同身后那头名为厂房的巨兽,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全厂停电!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随即又被一股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周三凌晨,主变电所短路,这个时间点,这个故障,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灾难。
值班室那帮老油条,除了会打着手电筒骂娘,连高压柜的门朝哪边开都不一定记得。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叫喊,杂乱无章,充满了惊慌。
厂部那栋小楼的窗户里,有手电光在疯狂晃动,像没头的苍蝇。
我几乎能想象到厂长抓起那部红色电话,对着省局的接线员咆哮的模样。
但没用,最近的抢修队,就算把车开出飞机的速度,也得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等他们到,高炉里的铁水早就凝成一坨几十吨重的铁疙瘩,整条生产线都得报废!
损失何止百万!
不能等!
我转身,逆着那些慌乱跑出来的人群,冲向黑暗。
脚下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记忆像一张自动展开的地图,精准地引导着我。
我没有回家,而是蹬上停在车棚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发疯似的冲向二号库房。
“哐当!”我一脚踹开库房那扇吱呀作响的铁皮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冰冷味道。
我没开手电,摸着黑,熟练地绕过一堆堆码放的备件,直奔最里面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立式车床,车床底下,藏着一个标有“乌拉尔重型机床厂”俄文的轴承木盒。
我掀开满是油污的盒盖,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本用牛皮纸包裹,边角已经磨得发亮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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