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算卦先生（2/2）
十六个字，形如箴言，重逾千钧！
轰！
陆离的脑海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裹挟着寒冰的闪电，劈开迷雾，刺入他记忆最深处、刻意尘封的区域！
“青瓷有隙”——母亲生前最珍爱的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薄胎瓷茶具！其中一只茶杯边缘，那道被年幼的他失手触碰出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被母亲温柔地摩挲过无数次的小小裂痕！
“血亲有危”——母亲！那个名字早已在时光里模糊，只剩下模糊温婉轮廓的身影！当年那场带走父母的诡异大火后，他以为世间再无血亲……难道？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如同挣脱锁链的凶兽，瞬间攫住了陆离的心脏！
就在他心神剧震、琉璃真元因剧烈的情绪波动骤然汹涌鼓荡的刹那，老者置于桌角的枯枝，仿佛被无形的微风拂过，竟自行脱离桌面，缓缓飘起，不偏不倚，轻轻落在陆离紧握的拳头上。
枯枝触手微凉，带着一种沉静木质的奇特质感。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缕老者身上那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苍古气息。与此同时，一股温和却无比浩瀚的力量，如同初春消融的雪水，顺着枯枝传递而来，瞬间流遍陆离全身。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陆离体内因老者威压而迟滞的真元瞬间恢复了顺畅流淌，那因血亲危讯激起的心神惊涛，竟也被奇异地抚平了大半。老者那平静深邃的目光似乎蕴藏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陆离翻涌的杀意和惊疑暂时冷却。
“卦金已付。”老者收回目光，再次缓缓阖上双眼，仿佛耗尽了精神，重新变回那尊泥塑木雕，气息彻底沉寂下去，再无一丝涟漪。那根枯枝静静地躺在陆离摊开的手掌中，触感真实，却轻若无物。
“师父？”郑欣欣怯生生地小声呼唤，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不解。
陆离死死盯着掌心那根枯枝，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十六字箴言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神魂。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老者：“前辈！此言何解？请……”
“收好它。”老者闭着眼，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入陆离耳中，“卦象已尽，言尽于此。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说完，便彻底缄默，如同枯坐千年。
陆离胸口剧烈起伏，无数疑问堵在喉头，但看着老者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寂姿态，知道再问也是徒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汹涌的心绪，将那根看似寻常的枯枝紧紧攥住，仿佛抓住了唯一的线索。他深深地看了老者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惊疑、有愤怒、有探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深沉。
“走。”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刘璐瑶目光凝重地在老者和陆离之间扫视一圈，一手按住剑柄，一手护着郑欣欣，紧随其后，迅速汇入长街的人流之中。
方才那一卦，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被无形的屏障迅速抚平。长街上喧嚣依旧，槐树下复归寂静。唯有那张旧木桌后的老者，白发在微风里轻拂，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那一片阴影之下。
……
采购淬体药材的过程变得沉默而压抑。陆离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大的寒冰，那十六字卦象不断在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祥的钩刺。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在百草坊掌柜惊愕的目光中，扫荡了所需的药材，然后一言不发地付账离开。
夕阳西沉，天际被涂抹上浓重的紫红色，如同凝固的血痕。三人沿着与来时方向截然相反的抄近小路返回学院。这条路需要穿过一片相对僻静、店铺稀少的老街区，行人寥寥，只有零星店铺透出昏黄的灯光。
巷子深处，一条狭窄分叉的死胡同口，却被几辆改装得花里胡哨、充满廉价金属感的摩托车歪歪扭扭地堵了个严实。浓烈的廉价烟草和酒精混合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五六个人影围在那里，明显是一伙的。为首的汉子剃着青皮头，裸露的粗壮手臂上纹着狰狞的虎头，嘴里斜叼着烟卷，眼神浑浊而凶狠，正是附近臭名昭着的混混头子“虎哥”。他身边的几个喽啰也是一脸痞气，流里流气。
他们的目标，是被逼退到冰冷墙角的一对母女。母亲看起来四十左右，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面容憔悴，此刻正张开双臂，死死地将女儿护在自己身后，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她眼中满是绝望和哀求，声音带着哭腔：“求求你们…放我们走吧…钱…钱真的已经给你们了…”
被她护在身后的女孩，穿着帝都一所普通高中的蓝白相间校服，身材纤细，正处在含苞待放的年纪。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遮掩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精致秀气，肤色是略显苍白的象牙白。她紧紧咬着下唇，低着头，身体缩在母亲单薄的背后，像一只受惊过度、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小鹿。她的右手死死地攥着母亲衣服的，一口浓痰吐在母女脚边，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他上前一步，极具压迫感地逼近，贪婪的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肆无忌惮地在那校服少女身上舔舐着，口中喷吐着令人作呕的酒气：“那点钱够个屁！连哥几个的酒钱都不够！打发要饭的呢？”
他身后一个染着黄毛、瘦得像竹竿的喽啰立刻猥琐地帮腔，声音尖利刺耳：“虎哥说得对！嫂子你看你闺女这身段儿，这脸蛋儿……啧，真是水灵！我们虎哥在‘夜火’看场子，认识多少有钱的大老板啊！把你闺女带过去陪几晚，那可就不是这点小钱儿的事了！保证你们娘俩吃香的喝辣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竟伸出手，想去撩那少女散落在脸颊旁的长发。
“不要碰她！畜生！”母亲发出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挥打那只肮脏的手。
“妈的，给脸不要脸！”虎哥脸上凶光毕现，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一把推开护在前面的母亲！女人发出一声痛呼，踉跄着撞在冰冷的砖墙上，额头瞬间青紫一片。
墙角的保护瞬间消失！穿着校服的少女如同被暴露在狼群目光下的小羊，惊恐地抬起头！
那张抬起的脸庞，瞬间撞入了陆离的视野！
秀气的眉眼如同精工描绘，鼻梁挺直，唇形姣好。即便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脸色苍白如纸，那双看向虎哥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和无助，也丝毫无法掩盖那份惊人的、带着书卷气的沉静美丽。如同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脆弱却倔强的青瓷白莲。
就在这少女抬头的刹那，陆离怀中贴身放置、那根来自算命老者的枯枝，毫无征兆地骤然变得滚烫！
同时，目光扫过少女手腕的陆离，瞳孔骤然紧缩！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正松松地套着一个不起眼的玉环。玉质并非顶级的翠玉，色泽是偏冷的青白色，样式古朴简单，没有任何雕花，只有边缘处刻着一圈极其细密、古老而抽象的云雷纹饰。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青玉环上，赫然有着一道细微的、颜色略深、如同被岁月侵入的裂痕！
裂痕的形状、位置…竟与他记忆中母亲那只青瓷茶杯边缘的裂痕，隐隐重合！
“青瓷有隙，血亲有危…” 老者沙哑的箴言如同惊雷，再次轰然炸响在陆离脑海！
“尘缘未了，玉环可依！”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与冰冷狂暴的杀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瞬间冲破陆离强行构筑的所有理智堤坝！压抑了一路的惊疑、担忧、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找死！” 一声冰冷彻骨的低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告，骤然撕裂了小巷的压抑空气！
声音响起的瞬间，陆离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近乎凝实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