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秦淮河畔!(2/2)
南京,秦淮河畔
与开封杞县的饥寒交迫截然不同,南京城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虽已是寒冬,但秦淮河上画舫如织,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河畔酒楼暖阁里温暖如春,文人士子们宽袍博带,围炉而坐,酒酣耳热之际,高谈阔论,挥斥方遒。
在一处临河的雅间里,几位衣着光鲜的士子正在举行文会。他们都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或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官宦子弟,家资丰厚,无需为生计发愁。
“诸位,近日阅读朝廷《崇祯五年安民裕国疏》,观其清屯、漕折、裁驿诸策,看似面面俱到,实则未得要领!”
一个名叫陈允贞的士子抿了一口温热的黄酒,朗声说道。他父亲是南京户部郎中,消息灵通。
“允贞兄有何高见?”众人纷纷询问。
“夫治国之道,在正人心、厚风俗!岂在锱铢必较于田亩银钱?”
陈允贞挥动着象牙骨折扇,仿佛在指点江山,“清屯?此乃与民争利,徒然骚扰地方!漕折?易生银钱折算之弊,苦的还是小民!
裁驿?更是自毁朝廷耳目,得不偿失!朝廷当广开言路,重用吾等正人君子,推行教化,使天下归心,则流寇自平,建虏自退!
何须行此等操切之事,更纵容厂卫缇骑四处横行,岂不闻‘苛政猛于虎’乎?” 陈允贞引经据典,言辞犀利,赢得了满座喝彩。
另一个士子李慕贤接口道:“允贞兄所言极是!尤其是那厂卫,鹰犬之辈,腥膻之徒!
听闻其在河南,罗织罪名,滥杀无辜,士林为之侧目!如今竟敢将爪牙伸向江南,美其名曰‘护航新政’,实则为祸地方!
吾等读圣贤书,当以气节为重,岂能坐视阉宦(泛指厂卫)之流败坏朝纲?当联名上书,请陛下黜退奸佞,亲贤臣,远小人!”
“对!联名上书!”
“我辈岂能容厂卫猖獗!”
众人群情激昂,仿佛匡扶社稷的重任就落在他们肩上。他们痛斥厂卫,抨击新政,将北方的一切困境归咎于皇帝的急躁和权奸的当道。
却对自己脚下这片土地上的奢靡、官员的腐化、乃至家中田产是如何来的,选择性失明。
他们享受着江南漕运带来的财富和便利,却看不到运河纤夫的艰辛和漕折盘剥下北方百姓的泪水。
谈论着“民胞物与”,却从未真正接触过泥土,不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又恐惧厂卫的权力,只因那权力可能触及他们优渥的生活和家族的利益,而非真正关心远在河南那个叫张文远的寒士的死活。
窗外,秦淮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画舫的灯火和天空的冷月。
阁内,慷慨激昂的议论仍在继续,与丝竹声、笑语声混杂在一起,飘散在南京温润而略带腐朽的空气里。
他们或许真有几分忧国忧民之心,但他们的忧患,隔着一层温暖的琉璃窗,如同观赏一幅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苦难图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