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文攻暗箭 破敌迷雾(1/2)
十一月初三,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了桂林。
不是圣旨,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崇文的弹劾奏章抄本——按规矩,弹劾奏章在送达御前的同时,会抄送一份给被弹劾者,谓之“明正典刑”。
顾寒声在书房里念给林夙听。
“……岭南惊雷府指挥使林夙,本系谪官,不思悔改,反拥兵自重,私设府衙,擅定税赋,截留漕粮,形同割据。更纵兵劫掠邻境,焚毁商旅粮仓,致使江南、湖广商路断绝,民生凋敝……”
念了一刻钟,整整三千字。
林夙靠在榻上闭目听着,直到顾寒声念完最后一句“乞陛下速发天兵,剿此国贼”,才睁开眼。
“文笔不错。”他评价,“这位李御史,是赵皓的人?”
“是赵皓岳父的门生。”顾寒声把抄本放下,“但这封弹劾章,是王公公授意写的。宫里想用‘文攻’逼我们就范——如果我们抗旨,就是坐实造反;如果接旨罢兵,就自断手脚。”
“朝中反应如何?”
“分三派。”顾寒声显然早有准备,“一派以李御史为首,主张剿;一派以内阁次辅张龄为首,主张抚——就是招安,给主上一个虚衔,调离岭南;第三派是中立观望的,占多数。”
林夙笑了:“张龄是陈望的同年吧?”
“正是。所以永州那边,陈望才敢和我们合作——他在朝中有人。”
“告诉陈望,”林夙坐起身,“让他那位同年加把劲,在朝堂上多吵几天。我们需要时间。”
“主上要做什么?”
林夙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大纸:“他们用文攻,我们也用文攻。不过我们不用奏章——用这个。”
他提笔,在纸正中写下五个大字:
《告天下士民书》
二
三天后,这篇《告天下士民书》贴遍了桂林城的大街小巷。
不是官府告示的形式,而是用民间刻书坊印的小册子,巴掌大,十页纸。第一页是标题,第二页开始,列了“朝廷十罪”。
顾寒声站在城中最热闹的茶楼里,听说书先生念:
“一罪,赋税苛重。田赋实收七成,外加火耗、淋尖、踢斛,民不堪负。”
茶客们安静听着,有人点头。
“二罪,徭役无度。三丁抽二,五丁抽三,春修河、夏筑城、秋运粮、冬戍边,田亩荒芜。”
有人低声骂了句。
“三罪,司法不公。豪强杀人可用钱赎,贫民窃米即处极刑。”
说书先生念到第十罪时,声音提高了:
“十罪,外战无能,内战不止!北有胡虏叩关,朝廷岁贡百万;南有倭寇侵海,水军望风而逃。而对内剿‘匪’,动辄发兵十万,耗费粮饷千万,致使天下疲敝,民不聊生!”
茶楼里炸了。
“说得好!”
“句句实话!”
顾寒声悄悄退出去。他走到下一个茶楼,下一个书场,都在念同一篇文章。
半天时间,《告天下士民书》传遍全城。
更妙的是,当天下午,就有商队把册子带出了桂林。去永州的、去柳州的、甚至去湖广的商队,每队都捎了几十本。不要钱,白送。
苏烬的人暗中跟着,发现地方官府一开始还想收缴,但后来收不过来——太多了,像雪片一样。而且百姓私下传抄,越禁传得越快。
到第五天,连江南都有了。
三
赵皓在杭州府看到这本小册子时,气得摔了茶杯。
“林夙这是要造反!”他对着幕僚怒吼,“公然列出朝廷十罪,这是要煽动天下!”
幕僚小心翼翼:“老爷,但……他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实话就能说吗?!”赵皓瞪眼,“有些事,做得说不得!他这么一搞,天下那些憋着怨气的泥腿子,还不都把他当救星?”
“那我们现在……”
“我们也写!”赵皓拍桌子,“找几个笔杆子,写《驳逆贼林夙十谬》,一条一条驳!发到全国去!”
幕僚苦笑:“老爷,文墨之事,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什么意思?”
“我打听过了,那篇《告天下士民书》,是林夙亲自写的。”幕僚说,“此人十六岁中举,十八岁进士及第,当年殿试的策论被先帝评为‘有古直臣风’。论文笔、论道理,我们养的那些师爷,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赵皓沉默了。
他想起五年前在京城,曾远远见过林夙一次。那时林夙还是个翰林院编修,穿着青衫,站在一群老臣中间,年轻得扎眼。当时有人私下说:此子不出十年,必入内阁。
谁能想到,五年后,成了岭南的“逆贼”。
“那就用别的办法。”赵皓阴着脸,“宫里那边,王公公怎么还没动静?”
“王公公……”幕僚压低声音,“出事了。”
四
京城,内廷司刑房。
王公公跪在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冷得刺骨,但他满头是汗。
面前坐着三个人: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公公,东厂提督孙公公,还有一位穿着绯袍的文官——都察院右都御史严正。
“王德福。”曹公公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人告发你,私通江南巨商赵皓,收受黄金三千两,为其在岭南之事行方便。可有此事?”
“冤枉!天大的冤枉!”王公公磕头如捣蒜,“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
“那这个怎么解释?”严正扔出一本账册。
账册翻开,里面一笔笔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收赵皓黄金多少两,用于打点某衙门某官员。字迹是王公公亲笔,还有他的私印。
王公公脸色煞白:“这……这是伪造!有人要害我!”
“哦?”曹公公笑了,“那你说说,谁要害你?”
王公公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他能说谁?说林夙?可林夙在岭南,怎么能伪造他在京城的账本?说赵皓?那是他的财神爷,撕破脸大家都得死。
“带下去吧。”曹公公挥挥手,“好好审,让他把同伙都吐出来。”
两个东厂番子把王公公拖了出去。
刑房里只剩下三人时,严正开口:“曹公公,这事真就这么定了?”
“不然呢?”曹公公端起茶盏,“王德福确实收了赵皓的钱,也确实在岭南的事上出了力。现在岭南闹成这样,总得有人背锅。他正好。”
“可赵皓那边……”
“赵皓是个聪明人。”曹公公吹了吹茶沫,“他知道该闭嘴的时候闭嘴。而且,没了王德福,他还可以找李德福、张德福。宫里永远不缺想赚钱的人。”
严正点点头,不再多说。
等严正走后,孙公公才低声问:“干爹,那岭南的林夙……”
“让他闹。”曹公公放下茶盏,“闹得越大越好。等他把江南赵家打残了,把各地豪强都逼反了,朝廷再出兵收拾残局。到时候,这天下……”他笑了笑,“就更‘干净’了。”
五
五天后,王公公被革职查办的消息传到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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