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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沪港路遥心起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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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庆大厦的阁楼里,阳光透过生锈的铁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司徒倩蹲在行李箱前,将叠好的粤剧水袖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底,袖口的流苏垂下来,扫过许峰送的那本《粤剧曲谱新编》。

这时,小晓雅正趴在旁边的木桌上,用蜡笔在纸上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扎着辫子,一个戴着眼镜,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倩儿姐姐和我”。

“倩姐姐,上海的音乐学院有粤剧社吗?”晓雅突然抬头,蜡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弧线,颜色涂出了轮廓,“我也想跟你一起唱《帝女花》,就像爸爸还在的时候那样。他以前总说,等我学会‘香夭’那段,就带我们去广州看粤剧团的演出。”

司徒倩的手顿了顿,指尖抚过曲谱封面上许振海的签名——那是他被抓前,在tVb后台塞给她的,字迹有力,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写字时心里正发慌。她想起昨夜许峰说的话,“上海有很多粤剧老艺人,抗战时从广东迁过去的,比香港的更懂老调子”,心里忽然暖了些。

“有啊,”她揉了揉晓雅的头发,发丝软软的,带着洗发水的薄荷香,“等你再长大些,姐姐就接你去上海,我们一起拜师学艺。到时候让师傅教我们《帝女花》全本,从‘树盟’到‘香夭’,一个字都不漏。”

小晓雅立刻欢呼起来,抱着她的胳膊晃个不停,辫子上的红绳扫过司徒倩的手腕,像极了许振海送她的那条银锁链子,冰凉又安心。司徒倩看着女孩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许振海临终前的录音带,磁带转动时带着轻微的“沙沙”声,他说“晓雅是无辜的,别让她卷进许家的浑水里,让她安安稳稳唱戏就好”,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这时,楼下传来司徒雄的喊声,他的大嗓门穿透阁楼的木板,带着点沙哑:“倩儿,有你的信!从许氏集团寄来的!”司徒雄是重庆大厦的管理员,平时总爱管闲事,但对她们姑侄俩还算照拂,晓雅的学费都是他帮忙找的减免名额。

司徒倩心里一跳,连忙跑下楼。木质楼梯被踩得“咯吱”响,像随时会散架。

司徒雄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眉头拧成个结,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报纸:“许峰那小子又搞什么鬼?报纸上说他把林氏的联姻协议撕了,许氏股价跌得像瀑布,今天一开盘就跌停,现在全香江都在看许家的笑话。”

他把报纸递过来,社会版的标题用黑体字印着“许林联姻告吹,许氏危在旦夕”。

她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像是个小盒子,边角硌着掌心。

司徒倩回到阁楼拆开盒子,里面有一枚玉兰花胸针滚了出来,银质的花瓣上镶着细小的珍珠。

而且,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和许峰衬衫口袋里别着的那枚正是一对,她见过几次,在慈善晚宴上,在警署走廊里,那枚胸针总别在他左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信封里还有一张船票,上海港的,日期是后天,旁边压着张字条,是许峰的字迹,笔锋比平时重些,像是用力写的:“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立刻去找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是许峰哥哥寄来的吗?”小晓雅凑过来看,小手指着胸针惊呼,“好漂亮!像香港公园的玉兰花!去年春天我们跟许峰哥哥去看的,他还帮我摘了朵做书签呢。”

司徒倩把胸针别在衬衫领口,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她想起昨夜在许氏集团楼下,他握着她的手说“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眼里的坚定像暗夜里的星,亮得让人不敢移开视线。当时她还想问他董事会的事,可他只笑了笑,说“等你到了上海,我就有办法了”。

然而,这份安心没持续多久。下午,陈宇突然匆匆赶来,额头上还带着汗。

他手里捏着张码头的货运单,纸张边缘被风吹得卷了起来,脸色凝重得像要下雨:“倩儿,出事了。亨利的旧部在码头藏了批走私货,报关单上写的是‘精密仪器’。”

“但是,线人却说实际是古董,收货地址是上海的一个仓库,离音乐学院只有两条街,步行十分钟就到。”

司徒倩手里的胸针“当啷”一声掉在桌上,珍珠磕在木头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她捡起胸针,指尖微微发颤:“他们……他们想干什么?许振海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亨利也被抓了,怎么还有人盯着我?”

“不清楚,但肯定和你有关。”陈宇把货运单推给她,上面的地址用钢笔写着,墨迹有点晕,“这批货登记的是‘乐器配件’,但我查了亨利的老底,他以前就用这招走私古董,把青铜器拆成零件运,到地方再拼起来。”

“这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逼许峰露面。许峰让我跟你一起去上海,他说怕那些人对你不利,他自己实在走不开,董事会的人把他办公室都围了。”

司徒倩看着货运单上的地址,心脏“砰砰”直跳,像要撞破肋骨。

她忽然想起许振海的录音带,快结束时信号不好,有段杂音里,他说“亨利在上海有个窝点,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姓周,以前是海关的,后来被他收买了”,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许振海恐怕早就知道亨利的后手,特意留了话。

“我不能让你冒险。”她摇了摇头,把船票塞进陈宇手里,票面上的油墨味还很新,“你留在香江帮许峰,他一个人应付董事会和林氏,肯定忙不过来。林婉茹这人看着柔弱,其实内心厉害得很。”

“前几天还派人去福利院找晓雅,说是送‘学习用品’,幸亏司徒雄拦下来了。我自己能行,到了上海就联系当地的派出所,许峰不是说王经理在那边吗?他会照应我的。”

陈宇还想说什么,司徒倩的bp机突然响了,“嘀嘀”声在安静的阁楼里格外刺耳。是许峰发来的:“董事会逼我交权,暂时走不开。船票已托人送到,胸针记得戴在身上,能保平安。等我。”

短短几个字,却像带着温度,烫得她眼眶发热。她抬起头,对陈宇说:“你看,他都安排好了。我走以后,麻烦你多照看着点晓雅,让她按时去粤剧班上课,李师傅说她进步快。还有……告诉许峰,别硬扛,实在不行就……”就暂时妥协,等她从上海回来再说。

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许峰的性子她知道,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陈宇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对讲机,黑色的,上面有磨损的痕迹,像是用了很久:“这是许峰让我给你的,短距离能通话,上海那边信号应该还行。要是遇到事,就调到17频道,我会一直在这边守着,晚上也不关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许峰说,那个姓周的男人可能会找你,要是他问起录音带或者许振海的事,千万别接话,赶紧跑。他手里有枪,以前是亨利的保镖队长。”

司徒倩把对讲机塞进帆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的粤剧曲谱,硬壳封面硌着掌心。

忽然想起许振海在扉页写的“沪港同调”,笔尖划破了纸,留了个小小的洞。或许,香江和上海之间的路,从来就不是用距离衡量的,就像粤剧的调子,无论在香江还是黄浦江,唱的都是一样的悲欢,一样的牵挂。

出发那天,重庆大厦的邻居们都来送她,楼道里挤得满满当当。阿珍塞给她一包话梅,玻璃纸包装的,说“路上晕船吃,我上次去澳门就靠这个”;

卖报纸的李伯给了她一份最新的《名人时报》,头版正是许峰在记者会上的照片,他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面前摆着话筒,标题写着“许氏继承人拒签联姻协议,称‘爱情比利益更重要’”,旁边还配了林婉茹在医院门口抹眼泪的照片,说她“因情伤入院”。

司徒倩把报纸折好放进包里,折了四折,刚好能放进侧袋。抬头时,看见小晓雅站在人群后,眼圈红红的,手里攥着那张画了两个小人的蜡笔画,纸角都被捏皱了。

“倩姐姐要记得写信。”女孩哽咽着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会好好学唱戏,等你回来听。李师傅说我现在唱‘妆台秋思’比以前稳了。”

司徒倩走过去,抱了抱她,女孩的肩膀瘦瘦的,硌得人疼。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在上海等你,等你考去音乐学院,我们一起唱《帝女花》。到时候让许峰哥哥拉二胡伴奏,他以前跟我说过,他会这个。”

当邮轮船缓缓驶离维多利亚港时,司徒倩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望着越来越远的香江岛,高楼大厦渐渐变成模糊的剪影,红磡体育馆的尖顶最后消失在雾里。

她摸出领口的玉兰花胸针,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许峰看她时眼里的温柔,藏在严肃的表情下,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这次航程走了三天,司徒倩把许峰的字条读了一遍又一遍,“等我”两个字的笔画被她的指尖磨得发毛,纸都起了毛边。

白天,她就靠在船舷上看海,海水从蓝变绿,又从绿变灰;晚上就躲在铺位上,拿出粤剧曲谱,翻到《香夭》那一页,轻声哼唱起来,“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海风总带着她的歌声飘向远方,不知能否越过伶仃洋,传回到香江去,传到许峰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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