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抉择路口意难平(2/2)
许峰母亲的那架斯坦威纲琴,到了后来却被二叔公以“耽误学业”为由卖掉了;放弃想去的读音乐学院而改读商科;放弃所有“没用”的理想,乖乖做许氏的继承人,做他们手里的提线木偶。
“协议我不会签。”许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许氏是我爸妈一辈子的心血,不是用来做交易的筹码。股价的事,我会想办法,不用林氏插手。”
许峰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二叔公气急败坏的吼声:“你要是敢走,就别认我们这些长辈!许氏垮了,你就是许家的罪人!”
他一直走着没回头,但在走廊里,却是正撞见捧着保温汤盒的林婉茹,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许峰看着笑盈盈的她,就像一朵不染尘的白莲花:“许峰哥,我妈炖了燕窝,给你补补身子。听说你昨晚受伤了,特意加了些活血的药材。”她把保温汤盒往他怀里送,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腕。
许峰点点头,侧身让她过去,目光却越过她,望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司徒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上海音乐学院的通知书,指节却是因为用力而发白一些。
当见他看过来,司徒倩却像是受惊的小鹿似的,而慌忙地按了下行键,电梯门上的反光正好映出她慌乱的脸。
“那不是司徒小姐吗?”林婉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她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你?要不要我去叫她过来?”
许峰没答话拔腿就追,当电梯门刚要合上时。他伸手挡住金属门夹了下他的手,他没在意闪身进电梯里去。
然而,在电梯轿厢里,司徒倩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他能看见她发梢的水珠,不是汗,是眼泪。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放得很柔:“你先别哭啊,协议我都没签。”
司徒倩猛地转过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胸前的通知书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许峰,我是不是很麻烦?如果不是我和晓雅,你也不用跟董事会闹僵,也不用……”也不用在林婉茹和她之间为难。
“傻瓜。”他伸手,笨拙又温柔地替她擦一下眼泪,指尖的粗糙蹭得她脸颊发痒,“是我太没用,连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都做不到。公司的事,是我没处理好,跟你没关系。”他的指腹沾着点烟灰,蹭在她脸上,像只小花猫,他看着,心里又酸又软。
电梯到了一楼,门缓缓打开。司徒倩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我该回去了,晓雅还在等我做饭。她今早说想吃云吞面,我得赶回去买鲜虾。”
她顿了顿,抬头看他,眼里还闪着泪光,却努力挤出个笑,“等你处理完事情,记得……记得打我传呼。我的号码你记着的,对吧?”
许峰看着她走出电梯,背影单薄得像片叶子,帆布包在肩上晃悠。他忽然追出去,在大厅门口拉住她的手:“明天早上,我去重庆大厦找你。”
司徒倩愕然地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辫子在身后轻轻晃着,像只慌乱的小松鼠。
许峰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份被他揉皱的联姻协议。风从旋转门吹进来,掀起协议的边角,像只挣扎的蝶。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噌”地一声点燃,火苗舔舐着纸页,将“林婉茹”三个字烧得干干净净。灰烬被风吹散,落在他的皮鞋上,像一粒粒碎掉的星。他看着火苗熄灭,心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回到重庆大厦时,司徒倩推开门,看见小晓雅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张照片发呆。
正是许振海抱着她的那张照片,在旁边放着一本粤剧曲谱,是今天和录取通知书一起寄来的,扉页上有许振海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写着“沪港同调”。
而且,小晓雅的指尖正在照片上许振海的脸上划来划去,小声念叨着“爸爸”。
“倩姐姐,”小晓雅抬头看着司徒倩,眼睛红红的,“爸爸是不是不回来了?陈叔叔说,好人会去天上,可天上那么远,他能听见我唱戏吗?”
司徒倩加紧走过去,把这乖巧的小女孩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安慰地说:“不是的,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听我们唱戏呢。你唱得越好,他听得越清楚。”
接着,她顺手拿起那本曲谱,指尖拂过“沪港同调”四个字,忽然想起许峰说要送她去上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然后,司徒倩翻开了这本曲谱,里面夹着张许振海写的小纸条,说等晓雅长大了,带她去上海看越剧,说粤剧和越剧都是“戏”,就像香江和上海,本是一家人。
第二天一早,许峰果然来敲门。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胡茬刮得干干净净,胳膊上的纱布换了新的,没再渗血。“带你去个地方。”他笑着说,手里拎着个食盒,是竹编的,透着股清香。
在食盒里是热腾腾的艇仔粥,撒着花生碎和姜丝,还有两只煎得金黄的萝卜糕,边缘焦脆。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意绕到旺角买的。李记的,你上次说他家的萝卜糕最地道。”
此时此刻,许峰正看着她小口喝粥,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等处理完许氏的事,我们去上海,我陪你去音乐学院报到,好不好?我已经先跟陈宇说好了,让他先去上海帮你打点。”
然而,司徒倩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她以为他昨天说的是客套话,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上。
许峰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已经让陈宇联系上海的朋友,帮你找住处,离学校近点,最好是有门卫的小区,安全。你上学,我就在那边找些事做,或者远程处理许氏的业务,总之不会让你一个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又说,“倩儿,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空,许氏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董事会那边也没搞定,但给我点时间,最多三个月,我一定去找你。”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司徒倩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忽然笑了,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她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你也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而这粥的热气,似是要模糊了两人的眉眼,重庆大厦嘈杂的人声从窗外传来,夹杂着粤剧的唱腔和麻将牌的碰撞声,像一首热闹的市井歌谣。
他们都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很多难关——许氏的股价,董事会的刁难,林婉茹的纠缠,还有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但此刻,握着彼此的手,就好像握住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