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码头孤影赴险约(1/2)
在发布会的现场,空气像被压缩的罐头,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空调偏偏坏了,整整半宿过去,无独有偶传呼了三次维修师傅,却是一遍都没回信息,墙角那台老式鸿运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扇叶上积着层灰,吹出来的风裹着烟草味和人味儿,热得黏糊糊的。
司徒倩站在台上,手里的名单在聚光灯下泛着刺目的白光,纸页边缘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连钢笔写的字迹都晕开了些。
当“张启明”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台下第三排突然响起一阵骚动,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打蜡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公文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录音带和放大镜——一看就是记者伪装的。
紧接着就是,在大屏幕上的ppt被陈宇远程切换成一段黑白录音带画面,老式录音机的磁带轴转得“滋滋”响,许父的声音透过布满杂音的音响传出,带着中年人的沉稳。
但是,却字字淬着寒意:“亨利爵士放心,1975年那块地,我已经让移民签字画押,他们以为是分房,其实是永久放弃产权……”磁带转动的摩擦声混在话音里,像毒蛇在暗处吐信。
这时,全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的闪光灯像密集的雨点,砸在司徒倩脸上,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前排穿旗袍的女士尖叫着往后退,手里的玻璃杯脱手摔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漫过红色地毯,晕出深色的痕迹,混着碎玻璃碴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看向后台,许峰的身影却不在那里,只有陈宇扒着幕布缝隙朝她摆手,嘴唇动着,无声地说“快走”。
他手里攥着的对讲机正“滋滋”响,黑色机身上贴着“廉政公署”的白色标签,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映得他鼻尖的痣都在跳。
廉政公署的探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藏青色制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领头的李警司冲她比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径直走向前排,将几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架了起来——那些都是许父公司的元老。
此刻,这些人面如死灰,领带歪在一边,其中胖些的男人怀表掉在地上,镀金外壳磕出个坑,表盖弹开,露出里面泛黄的全家福。
司徒倩攥紧了手里的名单,指尖深深嵌进纸页里,把“英资财团”四个字掐得变了形。
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相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有光,总能破土而出。”那年她才八岁,父亲蹲在荃湾码头的沙地上,用树枝画着发芽的样子,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沾着沙粒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写“信”字。
她稳住呼吸,对着话筒继续念下去,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1983年,英资财团通过张启明账户,向tVb高层行贿三百万港元,目的是打压内地籍艺人……”念到“三百万”时,后排传来“啧啧”的议论声,穿中山装的老先生摇头叹气,手里的拐杖把地板拄得咚咚响,像在敲警钟。
与此同时,后台的老式拨号电话响得刺耳,铜铃般的铃声在嘈杂中依然尖锐。
许峰冲过去接起,听筒里传来亨利爵士傲慢的笑声,混着背景里的钢琴声——像是半岛酒店下午茶时的演奏曲,舒缓却透着虚伪:“许先生,令尊的录音很精彩,不是吗?”
紧跟着,享利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像冰锥砸在玻璃上,“现在,你父亲的旧部在廉政公署手里,司徒雄的医药费还没着落,想解决这一切,就单独来葵涌码头,记住,一个人。三号仓库,我等你半小时。”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针一样扎进许峰的耳朵。
他转身时,正好对上冲进来的司徒倩,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几缕贴在额头上,沾着舞台灯的光。
而且,她眼里带着惊魂未定的红:“阿峰,我们快去找我哥,他说有份英资财团的走私清单,藏在工厂的消防栓夹层里,是他之前偷偷抄的副本,用的是蓝黑墨水,说遇水都不晕……”许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冷汗让她瞬间警觉,指尖下意识地收紧:“怎么了?”
“亨利约我去码头。”许峰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块梅花玉佩,塞进司徒倩手里,玉面还带着他的体温,边缘被摩挲得光滑。
“倩儿,你拿着这个,去深圳找我爸以前的一个至交好友,他在澳门祈福是假的,其实是在沙头角码头那边做事的大人物。这玉佩是信物,他见了就懂——他左胸有颗痣,你认准了再交给他。”
司徒倩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米白色衬衫被攥得发皱:“我跟你一起去,你忘了我哥说的,我们不能一个人面对麻烦?上次工厂着火,要不是他工友拉着,我早就冲进去了,当时火都烧到眉毛了……”
许峰掰开她的手指,动作轻柔却坚定,指腹摩挲着她被捏红的指节:“听话,你去保护你哥,他刚做完盲肠手术,伤口还没拆线,身边不能没人。我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银吊坠上,紫荆花与木棉花的纹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红玛瑙的花芯像颗小小的心脏,“等我回来,我们去吃李婆婆的云吞面,让她多加虾籽,你不是最爱那个吗?她的虾籽都是从元朗乡下收的,金黄金黄的。”
葵涌码头的风带着咸腥的海水味,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潮水刚退,岸边的淤泥泛着黑,散发出像臭鸡蛋似的腥气,几只海鸥歪歪扭扭地站在礁石上,见人来也不飞。
许峰站在三号仓库门口,手里拎着那个装着账册的铁盒子,盒子表面的焦痕还没完全褪去,是司徒雄从火场里抢出来的痕迹,边角的铁皮卷着,像只受伤的野兽露出的獠牙。
远处的货轮正在卸货,起重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吊臂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个巨大的惊叹号。几个晚归的搬运工扛着麻袋走过,麻袋上印着“泰国香米”的字样。
他们嘴里哼着《浪子心声》,看见许峰时多看了两眼,其中一个叼着烟的拍了拍他肩膀:“后生仔,这么晚还来码头?小心水鬼拖脚啊。”
仓库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老狗在哀嚎。亨利爵士背对着他站在里面,手里把玩着个精致的银质打火机,火苗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金丝眼镜的反光,镜片上还沾着码头的雾气。
“许先生,你果然守信用。”他转过身,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像结了冰的维多利亚港,“把账册给我,我就告诉你司徒雄的医药费账户密码,瑞士银行的,足够他用到痊愈,甚至能去加拿大疗养。”
许峰把铁盒子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起地上的灰尘,混着铁锈味呛得人咳嗽。“先让我看看转账记录,空口白话谁信?”他盯着亨利的眼睛,毫不退让,“我要看到银行的回执单,哪怕是复印件,上面得有行长签字。”
亨利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棕色的皮质封面,边角磨得发亮,扔了过去:“这是瑞士银行的账户,户主是司徒雄的名字,你可以打电话去查。只要账册到手,钱马上到账。”
许峰捡起笔记本,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数字和字母,纸页很薄,能感觉到后面夹着张硬纸——是张银行的便签,印着烫金的行徽,边缘还有咖啡渍。
他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一条人命的价值,竟被写在这样薄薄的纸页上,还不如搬运工扛的麻袋实在,至少麻袋里的米能填饱肚子。
仓库的阴影里突然走出几个凶徒,穿着黑色的风衣,袖口紧束,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钢管,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冻住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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