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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暗涌浮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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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璇儿独自倚在院门边那扇略显歪斜的柴扉旁,身上那件杏黄胡服在暮色中显得有几分单薄。

她眺望着王曜、杨定、吕绍三人离去的那条林间雪径,身影早已被层叠的林木与渐起的山岚吞没,唯有雪地上几行零乱的足迹,蜿蜒指向太乙池方向。

晚风拂过,掠起她束高的马尾发梢,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却恍若未觉,只怔怔出神,心中思绪如这山中云雾,缭绕不定。

今日王曜待她,似乎与往日不同,少了些刻意的疏离,多了几分自然的关切,尤其在她笨拙整理书简时他那毫不犹豫伸来的援手,以及那句“这等粗重活计,还是让我来吧”,语气虽平缓,却似暖流熨过她心头。

正心绪纷乱间,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缕清雅中略带甜腻的龙涎香气。

这香气她并不陌生,曾在长安诸多宴游场合嗅到过,属于那位风流倜傥的乐安男苻朗。

“董小姐独倚寒门,可是在担忧子卿他们冰钓安危?抑或是……嫌这山居过于冷清,心生寥落?”

苻朗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慵懒与笑意,在寂静的院中响起。

董璇儿倏然回神,收敛面上情绪,转身敛衽一礼,姿态无可挑剔,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见过乐安男,山野暮色,别有一番景致,璇儿不过是借此静静心,并未多想,更谈不上心生寥落。”

苻朗今日仍穿着那身绛紫色暗纹锦袍,外罩玄狐裘氅衣,领口的金线云气纹在微弱天光下隐隐流动。

他缓步走近,在董璇儿身前三步处站定,一双凤眼含着玩味的笑意,将她上下打量。

他目光锐利,似能穿透衣物,看进人心里去。

董璇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身,避开那过于直接的审视。

“呵呵。”

苻朗轻笑一声,抚了抚腰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

“董娘子何必见外?想当年在长安,安邑妹妹张罗的那几次曲江池畔的春日宴、乐游原上的登高会,你我可也是常打照面的。那时董小姐活泼明艳,于诗词歌赋亦有些见解,颇让苻某印象深刻啊。”

他言语间带着追忆,目光却始终未离董璇儿的面庞。

董璇儿心中微凛。

苻朗所言非虚,她未识王曜之前,确曾参与过苻笙召集的一些贵族子弟游宴。

那时苻朗才华横溢,谈吐风趣,衣饰华美,举手投足间尽显宗室贵胄的优雅与不羁,她年少慕艾,初时难免对其生出几分朦胧的好感与欣赏。

然而,随着接触稍多,她便渐渐知晓,这位乐安男府中早已妻妾成群,且其人有诸多令人难以忍受的癖好......

虽在贵族圈中或非孤例,但其坦然自若、甚至引以为傲的姿态,实在让她这出身官宦、自幼受礼教熏陶的女子深感不适与鄙夷。

那点初萌的好感,便如朝露遇日,迅速消散了。

此后凡有苻朗在场的聚会,她皆寻借口避而远之。

“乐安男谬赞了,陈年旧事,璇儿早已记不真切了。”

董璇儿垂下眼睫,语气平淡,不着痕迹地又后退了半步,欲拉开距离。

苻朗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她的疏远?他嘴角那抹笑意更深,却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与涩意。

“记不真切了?也好,也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王曜他们离去的方向,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

“只是未曾想,昔日曲江池畔那个明媚少女,如今眼光也如此之佳,瞧上了王子卿这般人物。”

董璇儿心头一跳,猛地抬眸看他。

苻朗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

“董娘子不必惊讶,苻某虽愚钝,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与子卿之间,眉眼神情,举止互动,绝非寻常朋友之谊。方才你整理书简时他那般回护,你看他时那眼底藏不住的光……嘿,苻某亦是过来人,岂会看不明白?”

他言语直白,竟将董璇儿极力掩饰的情愫一语道破。

董璇儿脸颊瞬间飞红,既是羞窘,亦有一丝被窥破心事的慌乱,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生怕王曜此刻突然归来,撞见这番对话,徒生误会。

她与苻朗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越,但她深知王曜性子敏感,若见此情景,难免多想。

“乐安男……”她急于辩解,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界定她与王曜那复杂难言的关系。

苻朗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脸上虽仍带着笑,眼神却透出几分落寞与释然:

“不必解释。董娘子,你选他,没选错人。王子卿此人,器识宏深,风骨峻峭,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定成国之栋梁。比之苻某这等纵情声色、徒具虚名的纨绔子弟,不知强出多少倍。”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显是对王曜才华颇为认可。

他深吸一口山间清冷的空气,继续道:

“苻某虽对你曾有些许念想,但亦知强求无益,何况如今你心有所属。罢了,罢了,今日便在此预祝二位,早日喜结连理,琴瑟和鸣。”

说着,竟对着董璇儿微微拱手一礼。

董璇儿被他这番举动弄得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苻朗的豁达与祝福,出乎她的意料。

然而,那份心虚与急于摆脱当前情境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她匆匆还了一礼,低声道:

“乐安男言重了,璇儿不敢当,天色已晚,公主那边还需人帮忙安置,先行告退。”

说完,不待苻朗再言,便转身疾步向院内那间已亮起灯火的厢房走去,杏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仿佛逃离一般。

苻朗独立于暮色沉沉的院门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嘴角噙着一丝复杂的苦笑,有自嘲,有释然,也有一丝难以排遣的怅惘。

他整了整华贵的裘氅,转身欲回王嘉书房,却瞥见最左手边那间已搭好牛皮帐幕的厢房门口,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悄然隐入屋内。

那是柳筠儿。她方才出来欲寻些热水,恰好将苻朗与董璇儿在院门处的短暂交谈尽收眼底。

虽听不真切具体言语,但苻朗那专注凝视的神情,董璇儿初时的不自在与后来的匆匆离去,以及苻朗最后那怅然若失的姿态,皆落在她这双久历风尘、惯看人情世故的眼中。

“乐安男……和董娘子,莫非之前认识?”

柳筠儿心下暗忖,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一枚珍珠纽扣。

她与董璇儿相处时日不长,但也深知其对王曜一片痴心。

然则苻朗身份尊贵,性情难以捉摸,此番看似洒脱,若他心存不甘,日后藉故接近,或明或暗使些绊子,以王曜那耿介性子,只怕……

她微微蹙眉,觉得此事还是该找个机会,以恰当的方式提醒王曜一句,让他心中有个底,总好过全然蒙在鼓里。

心思一定,她便若无其事地端着水盆,袅袅回房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吕绍那特有的、带着几分夸张的嚷嚷:

“哈哈哈!快来看!快来看!瞧瞧我们钓到了什么!今夜有口福矣!”

只见王曜、杨定、吕绍三人踏着暮色归来,皆是满面红光,带着一身冰寒水汽。

王曜手中提着两串用柳枝穿起的肥硕冰鱼,每条皆有尺许长,鳞片在昏暗光线下闪着银灰的光泽。

杨定肩头则扛着一根粗冰镩,显得意气风发。

最兴奋的当属吕绍,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木桶,桶内清水荡漾,竟有数尾较小的活鱼游弋其中。

“了不得!了不得!”

吕绍将木桶放在院中清理出的空地上,指着桶内,对着闻声出来的徐嵩、尹纬以及从厨房探出头的王嘉弟子玄明,得意洋洋地邀功:

“你们是没见着!子卿真是神了!他选了处背风的冰眼,那鱼就跟傻了似的,接连上钩!我和子臣在旁边看着,手都痒了,也试着下竿,却只钓得这几尾小的。还是子卿厉害,这两串大的,全是他一人之功!我说什么来着?带子卿来准没错!”

王曜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将鱼递给迎上来的玄明,谦道:

“永业过誉了,不过是侥幸,恰逢鱼群经过罢了,王先生指点的方法确实有效。”

杨定大笑着拍了拍王曜的肩膀:

“子卿不必过谦!这冰钓讲究的就是眼力、耐心和那么点运气,你三者俱备,合该有此收获!”

他又对玄明道:

“玄明兄弟,快将这些鱼拿去收拾了,大的或炖汤或红烧,小的油炸,正好给先生和下酒!”

玄明见到如此鲜活的鱼获,亦是欢喜,连声应下,提着鱼便往厨房走去。徐嵩上前看着木桶中游动的鱼儿,笑道:

“看来明日菜肴又添一味山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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