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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龟兹春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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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南郊的晨光,带着仲春特有的清冽,斜斜掠过太学演武场的青石地砖。

演武场中央的箭靶蒙着薄霜,边缘的杂草已开始返青,唯有几株老槐的虬枝上,挂着昨夜未融的晨露。

演武场本是学子们习射练剑之所,此刻却被临时征用,三十余名身着各式衣冠的新生三三两两聚在中央,晨露沾湿了他们的袍角。

王曜与徐嵩、胡空抵达时,场中已有十余人。

胡空今日未携幼女,青色襕衫外罩了件半旧的短褐,腰间悬着皮囊水壶,显然是做足了远行准备。他见王曜走来,拱手笑道:

“内子已无大碍,今早还为我备了麦饼。”

徐嵩则换了身粗布直裰,袖口用布带束起,虽略显局促,却比昨日讲堂上的儒衫更显利落。

王曜自己也着一身浆洗泛白的青布短打,裤脚掖进麻鞋,书箧换成了轻便的竹编背篓,里面装着水囊、干粮和一卷《氾胜之书》。

“子卿兄果然远见。”

徐嵩望着其他仍穿长衫的学子,低声叹道。

“若非你昨日提醒,我怕是也要和他们一般,穿着宽袍去踩泥地了。”

三人正寒暄间,场边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卢壶司业身着青皂官服,引着裴元略自东侧廊道走来。

裴元略依旧是前日那身素色棉袍,手中却多了杆丈量土地的木尺,身后跟着十余名劲装汉子——这些人身形剽悍,虽着便服,腰间却隐约可见刀鞘轮廓,背上鼓鼓囊囊,显是藏着弓箭。

队伍末尾,一名女子格外醒目。

那女子年约十八九岁,一身黑色紧身胡服,领口袖口用银线绣出云纹,更衬得肩窄腰细,身姿挺拔。

她未戴冠,一头乌黑长发用红绸束成高马尾,随着步伐轻摆。

面容极美,却带着几分冷冽,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星入潭,鼻梁高挺,唇色如血,下颌线条利落如刀削。

此刻她背负长弓,腰悬横刀,步履沉稳,顾盼间自有一股沙场健儿的悍勇之气,却又不失女子的明艳。

“那是何人?”

“瞧这气派,莫不是哪位将军的家眷?”

学子们窃窃私语,目光在女子身上流连不去。

王曜亦觉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只觉得她那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卢壶走上演武场中央的高台,清了清嗓子:

“诸位肃静!这位乃抚军将军(毛兴)麾下亲卫统领毛秋晴毛统领,奉命护送裴公及尔等考察渠田。毛统领熟稔东郊地形,今日即由她引路。”

毛秋晴上前一步,对着众人略一点头,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职责所在,不必多礼。”

她目光扫过全场,在王曜身上微微一顿——这青衫少年的身形,竟与那日官道上舍身护童的书生有些相似。

但她旋即移开视线,神色恢复如常。

裴元略环视众学子,目光在王曜、胡空、徐嵩三人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农耕之事,非空谈可成。诸位既着儒衫,当知践履笃行之理。”

他指了指王曜的短打。

“此三子所备,方是务实之道。”

那些没做好准备的生员或懊恼、或无所谓,然而出发在即,已无更改的可能。

卢壶闻言,亦点头道:

“裴公所言极是。现将考察章程宣读如下:一、不得擅自离队;二、听从裴公与毛统领调度;三、考察期间,当以农事为重,不得喧哗打闹。违反者,学里记大过一次!”说罢展开名册,开始点名。

“安定胡空!”

“在!”胡空上前一步应道。

“冯翊邵安民!”

“在!”

.......

弘农王曜!

王曜应声出列时,毛秋晴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这一次,她看清了少年的面容:眉目清朗,眼神沉静,虽着短打,脊梁却挺得笔直。

记忆中那个青衫单薄、挡在孩童身前的身影,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

她握着弓梢的手指微微收紧,唇角却依旧抿成冷硬的直线。

点名毕,卢壶又叮嘱了些沿途注意事项,裴元略便命众人整队出发。

三十余名学子与十余名护卫排成两列,毛秋晴率护卫在前开路,裴元略居中,学子们紧随其后。

队伍自太学南门而出,沿着官道向东行去。

此时晨光已洒满南郊街道,官道上车马渐多。

王曜与徐嵩、胡空走在队尾,沿途不时可见农人赶着牛车前往市集,车上装着新收的蔬菜和陶器。

行至半途,胡空忽然指着前方道:

“你们看,此间也有不少渠田!”

王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一片开阔的田畴连绵起伏,田埂纵横交错,几条蜿蜒的水渠如银带般穿梭其间。

虽尚未春耕,但田垄间已有农人劳作的身影,牛耕的吆喝声随风传来,带着泥土的腥气。

队伍再行进一里时,裴元略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有市集,可稍作歇息,补充水粮,欲采办者速去,半个时辰后准时继续进发,过时不候!”

王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栋熟悉的屋舍映入眼帘——正是“龟兹春”酒肆。

王曜心中一动,想起多日未见的帕沙与阿伊莎,便对胡空和徐嵩道:

“我去跟裴公和毛统领告个假,去看看故人。”

徐嵩问道:“莫是你说的那对父女?”

王曜点头称是,很快便走到队伍前方,对裴元略和毛秋晴躬身道:

“学生有故人在此,想前去探望片刻,还望二位准许。”

春日的风裹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掠过裴元略鬓角,望着远处田畴间忙碌的农人,他只淡淡颔首:

“早去早回,莫误了时辰。”

他目光落在王曜肩头的竹篓上,那里装着半卷《氾胜之书》与几块麦饼——这是寒门学子最妥帖的行装。

毛秋晴也开口道:

“此处人多眼杂,莫要逗留。”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王曜踏着青石板路走向那方熟悉的酒招,布幡上“龟兹春”三字在风中微微蜷曲,边角处还留着去年冬日风雪啃咬的毛边。

檐下悬着的风灯蒙着层薄灰,灯穗缠了几缕断絮,倒比初见时添了几分岁月的温厚。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铜铃轻颤的声响惊飞了梁间悬着的燕巢残泥。

堂内光线比记忆中亮堂些,靠里的土灶改砌成了砖灶,炉膛里余烬犹温,铁壶坐在火上,壶嘴氤氲着白汽。

帕沙正蹲在案前盘点陶瓮,听见动静猛地回头,手中的木勺“当啷”坠入酒缸,溅起的酒珠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圆点。

“王郎君?”

帕沙黝黑的面庞上先是错愕,随即绽开真切的喜色。

他慌忙起身时碰翻了案上的算盘,算珠滚落一地,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蹦跳声。

“怎的有空过来?莫不是太学......”

他话说一半忽然顿住,目光扫过王曜沾着泥点的短打,又瞟向门外隐约可见的渠田,喉结动了动,终究把后半句“出了什么事”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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