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灵的疗愈（1/2）

北大未名湖畔那场混合着乌龙、护犊情深与雷霆震怒的风波，虽然最终以陈景润先生高举轻放的戒尺和赵小慧在寒风中两小时的罚跪而告终，但其带来的心理余震，却远未平息。对于赵小慧 而言，那不仅仅是“社会性死亡” 的尴尬，更是灵魂深处被狠狠烙下的、关于责任、界限与后果的印记。她虽然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一种难以驱散的沉重后怕、自我怀疑与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北京冬日的雾霾，沉沉地笼罩着她，让她在整理布斯手稿时，时常感到心神不宁，甚至有些神经质般地反复检查自己的论述，生怕再有一丝一毫的“逾矩”。

丈夫王宇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深知，妻子需要的不仅是学术上的协助，更是一次彻底的心理“脱敏”与情绪释放。于是，在1986年春节前夕，王宇力排众议，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学术应酬，毅然决定提前休假，他要带赵小慧离开北京这个充满学术压力与近期不愉快记忆的环境，进行一次纯粹的、放松身心的短途旅行。目的地，他选择了上海——这座即将迎来改革开放春风、充满活力与时尚气息的东方都市，希望用迥异于书斋的氛围，冲淡妻子心头的阴霾。

抵达上海的第一个下午，王宇没有安排任何与学术相关的行程，而是直接带着赵小慧来到了南京路。时近春节，十里洋场张灯结彩，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炒货的香气、时髦化妆品的气息以及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机。这扑面而来的、活色生香的世俗烟火气，与普林斯顿的理性圣殿、北大的书卷庄严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起初，赵小慧还显得有些拘谨和恍惚，眼神不时会飘向远方，仿佛思绪还被困在那些深奥的数学手稿与沉重的历史反思中。王宇也不催促，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支持。他带着她，像最普通的市民夫妻一样，挤在热闹的人流中，看琳琅满目的橱窗，听小贩热情的吆喝。

转折点发生在一家新开的百货商场。明亮的灯光、舒缓的音乐、以及柜台里陈列的各式各样精美商品，仿佛瞬间激活了赵小慧身上那被压抑已久的、属于女性的、最本真的“购物”天性。她那双平日里只能穿透历史尘埃、辨析数学结构的深邃眼眸，此刻突然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新定理般的兴奋光芒！

“宇哥！你看那条丝巾！这个花色，配我那件米色大衣正好！”赵小慧几乎是“扑” 到一个柜台前，手指轻轻抚摸着一条印着抽象水墨兰花图案的真丝方巾，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纯粹属于女性的、带着点雀跃的欢喜。

王宇看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彩，心中一块大石悄然落地，他笑着点头：“喜欢就试试。”

这一试，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当然是美好的那种）。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赵小慧彻底沉浸在了“买买买”的快乐漩涡中。她仿佛要将过去几年，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所承受的 巨大压力、紧张、委屈、后怕，全部通过这种最直接、最感官的“占有”与“焕新” 的方式，酣畅淋漓地宣泄出来。

她在服装区流连忘返，拿起一件件款式新颖的毛衣、大衣，在王宇面前像个小女孩一样旋转、比划，不断地问：“宇哥，这件好看吗？颜色会不会太艳了？” 得到王宇永远带着宠溺微笑的肯定回答后，她便心满意足地让售货员包起来。

在化妆品柜台，她饶有兴致地 试用着新上市的口红颜色，对着小镜子左顾右盼，甚至还破天荒地 让专柜小姐给她修了眉，画了个淡妆。当她顶着一张明艳动人的新妆容，有些羞涩又期待地看向王宇时，王宇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赞美，让她瞬间红了脸颊，却笑得像一朵绽放的春花。

她甚至拉着王宇挤进人头攒动的食品商场，像所有精打细算又热爱生活的妻子一样，兴致勃勃地挑选着上海的特色糕点、糖果和干货，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带给爸妈，这个给同事尝尝，这个……我们晚上回旅馆吃！”

此时的赵小慧，彻底卸下了“上帝之鞭”的犀利盔甲，褪去了“准骑士”的学术光环，也暂时抛开了“差点成为罪人”的心理重负。她就是一个沉浸在购物乐趣中、被丈夫宠溺着、普通而幸福的年轻妻子。她的笑声清脆而毫无负担，她的脚步轻快而充满活力。这种最朴素、最鲜活的生命力的回归，比任何语言的开导都更有疗效。“买买买” 在此刻，不再是单纯的物质消费，而是一种有效的心理疗愈，一种对压抑情绪的 仪式性的驱散 与对正常生活的热情重燃。

王宇始终耐心而充满爱意地陪伴在侧，他不仅是提款机和搬运工，更是她最忠实的观众和最品位的参谋。他看着她重新焕发光彩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欣慰与满足。他知道，那个对生活充满热情、对学术充满好奇、内心坚韧又偶尔会撒娇的赵小慧，正在一步步地走回来。

黄昏时分，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在外滩的长椅上坐下。江风拂面，对岸浦东的灯火初上。赵小慧将头轻轻靠在王宇的肩膀上，前所未有地安静与放松。

“宇哥，”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着释然后的柔软，“谢谢你……我感觉……好像活过来了。”

王宇搂紧她的肩膀，微笑道：“傻瓜，跟我还说什么谢。以后心里有事，别硬扛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在我这儿，你永远可以当个会哭会闹、会撒娇、会乱买东西的小女孩。”

赵小慧闻言，鼻子一酸，眼眶又有些湿润，但这次不再是委屈和后怕的泪水，而是被深深理解和呵护的感动。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赵小慧在上海通过购物疗愈心灵创伤的同时，一场更高级别的、关乎中国数学界乃至国际数学共同体未来的“对话”，正在北京悄然进行。 赵小慧在北大的那场风波，其影响远远超出了校园。艾莎学派 作为全球数学情报网络的绝对核心，其信息触角是极其敏锐和高效的。几乎在风波发生的同时，关于此事的详细报告，就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摆在了格罗腾迪克 陛下的案头。

报告不仅记录了赵小慧受责罚的经过，更重点分析了此事在中国数学界高层引发的、对学派态度的“深度焦虑”——即担心因赵小慧的“冒犯”而导致学派对中国数学界产生负面看法，甚至进行“学术制裁”。

格罗腾迪克 陛下阅后，罕见地 没有立即将其归档或交由德利涅处理，而是沉思了许久。他意识到，这已不是单纯的学术观点交锋，而是触及了更深层次的、关于“学派与外界关系”的误解，这种误解可能损害数学共同体的健康发展。

数日后，格罗腾迪克 陛下做出一项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他亲自 致电当时正在北京访问的法国科学院 的代表，并通过他们，向中国方面 传达了希望进行一次非正式、高级别会晤的意愿，议题直接涉及 “艾莎学派与中国数学界的交流与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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