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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巴黎的序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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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仅是学习一套新术语那么简单。这是一种认知范式的地震。

他需要习惯从“元素”到“泛性质” 的思维转变。例如,一个纤维积,不再是通过写出其元素的具体形式来定义,而是通过其满足的“万有性质”来刻画:它是使得某个图表交换的、“最好”的对象。这种定义方式,极度抽象,却具有无可比拟的普适性和灵活性。

他需要理解“层” 的概念。一个函数不再只是定义在某个开集上,而是被视为一个“层”的截面。层的本质是局部定义的信息可以唯一地粘成整体。这几乎是现代几何的基石,所有几何性质(连通性、光滑性、维度……)都可以通过层来精确表述。

最核心的挑战,是“概形”。一个概形,是一个带了“函数环层”的拓扑空间。它统一了古典的代数簇、数论中的谱(如整数环Spec(Z))、甚至微分流形(考虑c^∞函数层)。点不再是简单的几何点,可以是各种维数的子簇,甚至算术信息(如素数)!黎曼ζ函数的零点,在格罗腾迪克的框架下,可以被诠释为某种概形上的点! 这种将几何与算术在最基础的层面上统一起来的视角,让哲也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栗。他隐约看到了外尔和塞尔伯格他们追求的“几何化”的最终极、最本源的形式可能就蕴藏于此!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无数个夜晚,哲也对着一行行高度浓缩的定义和看似显然的引理,苦思冥想,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它们的直观图像。他时常感到挫败,感觉自己过去的数学知识在如此抽象的语言面前,显得笨拙而无力。但他没有退缩。柏林会议上艾莎学派面对质疑时那种基于绝对实力的从容与自信,如同远方的灯塔,激励着他。他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掌握这种如臂使指般运用抽象语言的能力,也能站在那样的高度上思考问题。

晴子看着他废寝忘食的样子,时而心疼,时而敬佩。她有时会拿自己痴迷的埃尔德什-施特劳斯猜想来打趣:“看,我的‘微雕’虽然小,但至少我知道我的刻刀在哪里。你的‘星辰大海’,连航海图和罗盘都需要重新发明。”哲也则会抬起头,眼中虽然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理解宇宙的航法啊!”

渐渐地,变化开始发生。哲也阅读EGA的速度变快了,不是因为他记住了定义,而是因为他开始习惯这种抽象的语言游戏,开始能够透过符号看到背后所描述的“关系”与“结构”。他开始在格罗腾迪克的讨论班上,提出一些虽然基础、却切中要害的问题。格罗腾迪克注意到了这个东方年轻人的飞速进步和他那种沉静中带着极度专注的思考状态。

一个月后,在一次关于平坦下降(dest theory) 的讨论后,格罗腾迪克再次叫住了哲也。

“怎么样?”他直接问道,“概形,层,这些概念开始有感觉了吗?”

哲也深吸一口气,用尽量清晰的法语回答:“是的,教授。虽然还很困难,但我开始感受到……感受到一种自由。”

“自由?”格罗腾迪克扬起眉毛,很感兴趣。

“是的。”哲也努力组织着语言,“过去的几何,像是在一个给定的、僵硬的舞台上跳舞,舞台的规则是固定的。而您的理论,像是……给了我们建造舞台本身的工具和语言。我们可以为了特定的数学目的,自由地设计和组合不同的舞台(概形),并研究其上各种‘层’的表演(上同调、微分形式等)。这……这为‘几何化’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外尔教授他们对您的工作如此推崇了。”

格罗腾迪克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这个年轻人,不仅在学习技术,更在捕捉其中的哲学精神。

“很好。”他点了点头,“你通过了第一关。接下来,你要开始思考,如何将你熟悉的p进数、模形式,还有岩泽的那些伽罗瓦表示,翻译到我们这个新的几何语言中来。这才是真正有趣的事情的开始。艾莎学派想要几何化黎曼猜想,他们最终需要的,或许正是这样一套足够强大、足够普遍的语言,来精确地表述他们的‘艾莎流形’_ζ。”

哲也的心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格罗腾迪克的话,为他指明了方向,也将他个人的修行与艾莎学派的宏大目标深刻地联系了起来。

巴黎的深秋,寒意渐浓。但在志村哲也那间小小的房间里,一颗数学的新星,正经历着最严酷却也最富有成效的淬炼。他正在拆解自己旧的数学骨骼,并用格罗腾迪克锻造的新材料,重新构建一套更加强大、更加灵活的思维框架。这痛苦的重生过程,是为将来某一天,能够真正理解并可能参与那座由黎曼父女构想、经希尔伯特和外尔奠基、由塞尔伯格和格罗腾迪克等人奋力建造的、通往数学宇宙终极和谐的、光芒万丈的几何圣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零点的未尽之路,在巴黎这个古老的智慧之都,迎来了又一位背负着使命的、虔诚的朝圣者。他的巴黎序章,由抽象语言的痛苦习得谱写,而其终章,或许将通向那片无限广阔的、统一的数学新大陆。

(第三卷下篇 第三十一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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