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江南智斗(2/2)
“我们得赶紧离开。”韩小莹道,“蒙古人既然设了三道埋伏,难保没有第四道。”
正说话间,江面上忽然出现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个蓑衣人,正朝他们招手。
“是敌是友?”韩宝驹警惕道。
小船靠近,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清瘦的面容——竟是尹志平。
“尹师兄?”郭靖惊喜。
尹志平跃上礁石,神色凝重:“郭师弟,我奉师父之命,特来寻你。太原出事了。”
“什么事?”
“杨康师弟……他在太原被擒。”尹志平沉声道,“蒙古人放出消息,说他是细作,三日后公开处斩。但师父怀疑,这是个陷阱,意在引你前去。”
郭靖脸色一变:“消息确实?”
“太原城中有我们的眼线,亲眼见到杨师弟被押入将军府地牢。”尹志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另外,我们在长江截获这封信,是杨师弟写给你的。”
郭靖接过信,迅速看完,眉头紧锁。
“黑风林……”他喃喃道,“尹师兄,你怎么看?”
尹志平沉吟:“信的内容看似合理,但太过顺利。杨师弟既然身份暴露,蒙古人怎么会让他有机会写信?更别说送出城了。这必是圈套。”
“我知道。”郭靖握紧信纸,“但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师弟真的找到了暗道,急需援救呢?”
“那也不能去。”韩小莹急道,“靖儿,这是明摆着的陷阱!你去了就是送死!”
郭靖望着东方的朝阳,沉默良久。
忽然,他问尹志平:“师父现在何处?”
“已南下临安,查凤凰山蒙古据点。”尹志平道,“师父临行前交代,若你执意要去太原,让我拦住你。他说……”
“说什么?”
“他说,杨康选的路,让他自己走完。你若去了,反而会乱了他的局。”
郭靖浑身一震。
师父看出来了。
看出杨康是故意被擒,看出那封信是诱饵,看出这一切都是杨康设下的局——一个以自身为饵,诱蒙古人上钩的局。
“师弟……”郭靖闭上眼睛。
他仿佛看见,在地牢的黑暗中,杨康写下那封信时的眼神。
决绝,坦然,还有一丝解脱。
五、临安,凤凰山,清风观
丘处机站在观前古松下,望着山下的临安城。
晨雾中的临安,楼阁隐约,市井无声,像一幅还未醒来的画卷。但老道士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真人,”陆乘风推着轮椅从观中出来,“查清楚了。清风观的老道士三个月前就‘云游’去了,现在观里的三个道士,都是蒙古细作假扮的。他们每月十五在此接头,传递情报。”
丘处机点头:“人控制住了?”
“已交给皇城司。”陆乘风压低声音,“但史嵩之交代,皇城司里还有蒙古的内应,职位不低。这些人送过去,怕是……”
“无妨。”丘处机淡淡道,“让他们传假消息,比一网打尽更有用。”
陆乘风会意,又道:“还有一事。我们的人在观中密室,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一卷羊皮。
丘处机展开,是一幅江南地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各州府的粮仓、武库、驻军营地,甚至官员府邸的护卫布防。
而在地图边缘,用西夏文写了一行小字。
陆乘风翻译道:“‘腊月二十,钱塘江口,接应大军渡江’。”
丘处机眼神一凝:“腊月二十……还有十天。”
“蒙古人要在钱塘江口登陆?”陆乘风倒吸一口凉气,“可那里水浅滩多,大船根本无法靠岸。”
“所以需要内应。”丘处机收起地图,“史嵩之招了吗?接应的人是谁?”
“招了。”陆乘风声音苦涩,“是……水师统制张俊。”
张俊,南宋水师副统制,掌管钱塘江防务。若他倒戈,蒙古军登陆将如入无人之境。
“好一个张俊。”丘处机冷笑,“当年岳元帅风波亭冤死,他便是主审官之一。如今卖国求荣,倒是一脉相承。”
“真人,我们怎么办?立刻擒拿张俊?”
“不。”丘处机摇头,“打草惊蛇,反而不美。既然他们腊月二十要接应,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真人的意思是……”
丘处机望向钱塘江方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让他们来。”
“来一个,杀一个。”
“来一万,葬一万。”
六、太原,将军府,午时
郭仲元坐在堂上,面色铁青。
堂下跪着三个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但此刻,这三人身上搜出了蒙古的密信和信物。
“将军饶命!末将、末将也是一时糊涂!”为首的裨将磕头如捣蒜,“蒙古人抓了末将全家,若不听命,就要满门抄斩啊!”
“所以你就出卖城门布防图?”郭仲元声音冰冷,“所以你就在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裨将哑口无言。
“拖出去,斩。”郭仲元挥挥手。
亲兵将三人拖出,片刻后,三颗人头呈上。
堂中众将噤若寒蝉。
郭仲元疲惫地揉揉眉心:“还有谁?自己站出来,我留你全尸。若等我查出来,诛三族。”
无人应答。
“好。”郭仲元站起身,“既然没有,那就说正事。昨夜有人从门缝塞进这卷图纸,你们看看。”
亲兵将杨康绘制的城防图在堂上展开。
众将围拢观看,越看越惊。
图纸上不仅标注了太原城防的所有弱点,还提出了具体的改进方案。尤其那个“西门内侧加筑瓮城”的建议,简直是神来之笔——既能加固防御,又不影响日常通行。
“这是……何人所献?”副将颤声问。
“不知。”郭仲元摇头,“但此人对城防了如指掌,提出的建议句句切中要害。更难得的是,他还提醒我清查内奸——今早按他说的去查,果然揪出这三个败类。”
众将面面相觑。
“将军,会不会是……那个杨康?”有人小心翼翼道,“他被抓前,在城中转了好几天。”
郭仲元沉默。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杨康是蒙古细作,而这卷图纸明显是在帮太原守城。一个蒙古细作,为何要帮守军?
除非……
“除非那些证据是假的。”郭仲元心中一动,“除非他是故意被擒,为的就是揪出内奸,送出这份图纸。”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他想起地牢里那个年轻人。受刑时一声不吭,眼神清澈,没有奸细的狡诈,反倒有种殉道者的坦然。
“备马。”郭仲元忽然道,“我要去地牢。”
七、地牢,未时
地牢里,杨康正在闭目调息。
他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见郭仲元站在牢门外。
两人对视,良久无言。
“那卷图纸,是你送的?”郭仲元问。
杨康点头。
“为什么?你不是蒙古细作吗?”
杨康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苍凉:“郭将军,若我是细作,为何要帮你们加固城防?若我是细作,为何要提醒你们清查内奸?”
“那些证据……”
“都是假的。”杨康平静道,“王李氏我不认识,字条是伪造的,证人被收买了。至于雁门关的文书——那是真的,因为我确实在雁门关待过,但不是作为细作,而是作为赎罪之人。”
“赎罪?”郭仲元皱眉。
“我本名完颜康,金国赵王府世子。”杨康缓缓道,“年少时认贼作父,做过许多错事。后来迷途知返,化名穆易隐居雁门,帮助师兄郭靖抗蒙。那本《蒙古军情详录》,就是我写的。”
郭仲元浑身剧震。
郭靖的师弟?《蒙古军情详录》的作者?
“你可以不信。”杨康看着他,“但请将军想一想——若我真要出卖太原,何必亲自入城?若我真想害郭靖,何必写信让他去黑风林送死?那封信,是我故意写给蒙古人看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在明夜子时,派重兵去黑风林埋伏。”
“然后呢?”
“然后,太原守军可趁虚而出,偷袭城南三十里的蒙古大营。”杨康眼中闪过锐光,“蒙古主力都去黑风林设伏了,大营空虚。将军若率精锐夜袭,必能重创敌军,缴获粮草军械,解太原之围。”
郭仲元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胆!好毒的计!
以身为饵,诱敌分兵,再奇袭大营。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户计!
“但你怎么知道郭靖不会去黑风林?”郭仲元问。
“因为我了解师兄。”杨康轻声道,“他重情,但不蠢。看到那封信,他一定会怀疑。而尹志平师兄此刻应该已找到他,转达师父的话——‘杨康选的路,让他自己走完’。”
郭仲元沉默了。
他在地牢里踱步,心中天人交战。
信,还是不信?
若信错了,太原城破,十万百姓遭殃。
若不信,可能错失良机,错过唯一破敌的希望。
良久,他停下脚步,看向杨康:
“你要我怎么做?”
杨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第一,明晚子时,派两千精锐出南门,偷袭蒙古大营。”
“第二,现在,放我出去。”
“第三,”他顿了顿,“给我一队死士,我要去黑风林。”
“你去黑风林做什么?那里有埋伏!”
“正因为有埋伏,我才要去。”杨康笑了,“赫连勃勃一定会在那里等我。我要见他,把这场戏……演完。”
地牢里,烛火跳动。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最终,郭仲元缓缓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