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真道启程(1/2)
第85章:真道启程
绍兴十四年,冬。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蔡州城破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临安。
金哀宗完颜守绪自缢于幽兰轩,末帝完颜承麟即位不足一个时辰,即战死于乱军之中。立国一百二十年的金国,亡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江南。临安城的酒楼茶肆里,文人士子们举杯相庆,吟诗作赋,仿佛一夜之间洗刷了靖康之耻。街头巷尾,百姓们燃放鞭炮,孩童们唱着新编的童谣:“金虏亡,宋室昌,从此江南是乐乡。”
只有少数清醒的人,在欢庆的海洋里,嗅到了血腥味。
“金国亡了,下一个是谁?”临安城西,韩世忠旧宅的书房里,韩烈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酒水溅湿了地图上“蔡州”两个字。
他对面坐着丘处机。老道士依旧青袍素净,但眼中多了几分疲惫。他这次来江南,已秘密逗留半月,见了不下十位朝中有识之士,然而……
“朝廷决议已定。”丘处机缓缓道,“史弥远力主‘联蒙灭金’,如今金国已灭,朝中主和派声威大振。枢密院昨日上奏,提议遣使北上,与蒙古‘共商善后’,实则……是去乞和。”
“乞和?”韩烈怒极反笑,“蒙古铁骑已到黄河边,下一步就是渡河南下!这时候去乞和,与开门揖盗何异?!”
“所以贫道才来找将军。”丘处机目光凝重,“将军手中尚有殿前司三千禁军,若能联合朝中尚有血性的同僚,或可……”
“或可什么?”韩烈摇头,笑容苦涩,“真人有所不知。三日前,史弥远已奏请官家,调我出任‘淮南西路安抚使’,明升暗降,夺我兵权。旨意……三日后就到。”
书房里陷入死寂。
窗外,庆祝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衬得屋内的沉默更加窒息。
良久,丘处机长叹一声:“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将军,若事不可为,当早做打算。”
“打算?”韩烈望向墙上祖父韩世忠的画像,那位抗金名将目光如炬,仿佛在凝视这个令人失望的子孙,“我韩家世代忠良,祖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烈儿,武人的刀,要对准外敌。’如今外敌已至,我岂能退缩?”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城灯火:“真人不日便要北归吧?”
“是。终南山需要贫道,北地的百姓更需要。”
“替我带句话给郭靖。”韩烈转身,眼中闪过决绝,“告诉他,江南的武人,不全是软骨头。若有一日蒙古渡江,我韩烈,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丘处机肃然起身,深深一揖:“将军高义,贫道必当转达。”
当夜,丘处机悄然离开临安。他没有走水路,而是选择了崎岖的陆路,翻越天目山,向北而行。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山道,也覆盖了江南虚假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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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黄河岸边,蒙古大营。
木华黎站在刚刚搭建好的了望台上,望着南岸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土地。那里是南宋的疆域,富庶、温暖,与他身后这片刚经历战火、满目疮痍的北地,仿佛两个世界。
“太师,”一名千夫长登上高台,躬身禀报,“蔡州城已清理完毕。金国皇室男子尽诛,女子、工匠、识字的文人已按大汗吩咐,分送各营。缴获粮草三十万石,金银器物正在清点。”
木华黎点头,目光依旧望着南方:“南宋的使者,到哪儿了?”
“已过徐州,明日可到大营。”
“好。”木华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告诉儿郎们,把刀擦亮,把马喂饱。让南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千夫长会意,狞笑着退下。
木华黎独自站在风雪中,脑中回想起铁木真临行前的交代:“南宋软弱,可徐徐图之。但切记——江南水网密布,城池坚固,非河北可比。不可轻敌,不可冒进。”
他当然不会轻敌。
但这片土地,他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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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
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关墙内外一片银装素裹。巡逻的乡勇踩着厚厚的积雪,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冰霜。
郭靖站在烽燧台上,手里捏着一封刚刚送到的密信。信是丘处机从江南发来的,只有短短几行字:“金亡,宋廷欲和,大势危。汝当稳守雁门,广积粮,缓称王。待时变。”
“缓称王……”郭靖喃喃重复这三个字,苦笑。
他从没想过称王。聚义抗金,是为保境安民;如今抗蒙,也是为护一方平安。可师父说得对——在这个乱世,手中握有兵权、占据险要的人,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郭大哥,”厉枫踏雪而来,眉梢挂着冰凌,“关内粮仓盘点完毕。现有存粮六万石,够现有军民吃到来年五月。但若难民继续增加,或者战事持续……”
“那就省着吃。”郭靖收起信,“从今日起,所有头领口粮再减一成。另外,组织青壮进山打猎、挖野菜。告诉百姓,冬天难熬,但只要熬过去,开春就有希望。”
厉枫点头,又道:“还有一事。真定府那边传来消息,木华黎在黄河边集结大军,号称十万。南宋已派使者北上,看样子……是要议和。”
郭靖沉默良久,望向南方:“他们以为,割地赔款就能换来和平?”
“恐怕是的。”
“那就让他们做这个梦吧。”郭靖转身,声音沉重,“但我们不能做梦。厉枫,从今天起,雁门关进入战时状态。所有乡勇三班轮值,日夜戒备。另外,派可靠的人去太原、大名府方向,我要知道蒙古军的详细动向。”
“是!”
厉枫正要离开,郭靖叫住他:“等等。杨……阿木那边,怎么样?”
“还在伤兵营。”厉枫压低声音,“很安稳,没人怀疑。只是……前日有几个面生的药商来关里,打听有没有一个脸上带伤、左肩不便的年轻人。被我们搪塞过去了。”
郭靖眼神一凛:“药商?什么模样?”
“北方口音,手上有老茧,不像商人,倒像是……练家子。”
赫连勃勃的人。
他果然还没放弃。
“加强戒备。”郭靖沉声道,“尤其是伤兵营附近,多派暗哨。另外,给阿木换个地方住,就说……伤兵营需要扩建,让他搬到粮仓旁边的杂役房去。”
“明白。”
厉枫匆匆离去。郭靖独自站在烽燧台上,望着漫天飞雪。
雪很大,覆盖了关外的血迹,也掩盖了远方的烽烟。
但这掩盖,又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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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旁,粮仓的杂役房里。
杨康——现在叫“张十五”,一个新来的、脸上有烧伤的哑巴杂役——正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整理一沓厚厚的文书。
这是他从郭靖那里领到的任务:整理雁门关所有户籍、田亩、存粮的账册。工作琐碎,但很重要,也足够隐蔽。
门外传来脚步声。杨康迅速将文书藏到床下,拿起扫帚,佯装打扫。
门开了,清明道人端着药碗进来:“十五,该换药了。”
杨康点头,顺从地坐下,解开脸上和肩上的绷带。绷带下,是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那是清明道人用特殊药草伪造的,足以乱真。
“伤口愈合得不错。”清明道人一边换药,一边低声道,“但你这左肩的旧伤,阴雨天还是会疼吧?”
杨康点头。
“忍一忍。”清明道人叹口气,“赫连勃勃的人在关里转了两天,昨天走了。但保不齐还会回来。你这脸,至少还得‘伤’三个月。”
杨康比划手势:无妨。
“你倒是沉得住气。”清明道人苦笑,“换了我,整日提心吊胆,早疯了。”
杨康沉默。他不是沉得住气,是习惯了。
在地牢里的日子,在悬崖边的那一跃,在伤兵营的每一天……恐惧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像呼吸一样自然。
换完药,清明道人离开。杨康重新点灯,拿出藏在床下的文书。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枚铜钱,对着灯光细看。
铜钱冰凉,纹路清晰。
“守真”两个字,在昏黄的光线下,仿佛有温度。
他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康儿,道在守真。守的不是虚名,是本心。”
本心……
他的本心是什么?
是赎罪吗?是。
但赎罪之后呢?
他不知道。
或许,根本没有“之后”。赎罪这条路,是要走到生命尽头的。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杨康一惊,迅速收起铜钱,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小豆子,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十五……不,张兄弟,郭都统让你立刻去一趟,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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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里,气氛凝重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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