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兄弟对峙(1/2)
一 入口
1991 年 8 月 5 日,夜十点的临川县老城,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老百货公司地下一层的 “青年之家” 台球厅,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等着猎物上门。十八级水泥台阶通向地下,每一级台阶的缝隙里都粘着风干的口香糖,黑黢黢的,像一排结在骨头上的旧痂,踩上去发黏。
门楣上的霓虹灯管缺了半截,“台球厅” 三个字只剩 “球厅”,“台” 字的上半部分不亮了,只剩一个 “口” 字,在夜色里像一张张开的黑洞,吸着周围的光线。门口的收银台是用旧木板钉的,上面挂着一块 1991 年的木质台球计分牌,翻牌上的数字 0 到 9 绿漆剥落,露出底下的木原色,像被岁月一口口啃掉的骨头。
收银小哥趴在台上打盹,嘴里叼着的烟卷快烧到手指,烟灰落在计分牌上,像给数字盖了层灰纱。陆超群站在台阶下,攥了攥怀里的铜秤砣,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下去 —— 他知道,阿强就在里面,这场迟到了三年的对峙,终于要来了。
二 旧公章的余味
台球厅里摆着四张标准球台,绿呢台面被烟头烫出密密麻麻的星状疤痕,像四片枯败的荷叶,再也看不到原本的鲜亮。最里侧的 3 号球台前,阿强弓着背趴在台边,手里握着一根 “星牌” 球杆,球杆尾部裂了道口子,用黑胶布缠成一个 “x” 形,像给罪恶打了个叉。
他面前的球台上,色球散乱地分布着,唯一落袋的是 “7” 号球 —— 深棕色的球身,像半粒假雪莲丸,透着股诡异的气息。阿强并不瞄准,只是机械地用杆头擦着蓝粉,蓝粉落在绿呢上,像给谎言补了层虚假的颜色。他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胡茬青黑,眼窝深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只剩一副空壳。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汗味和一股淡淡的煤油味 —— 和当年锅炉房火灾现场的味道一模一样,像旧公章上残留的印油味,挥之不去。阿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台边缘的烫痕,眼神空洞地盯着 “7” 号球,仿佛能从球身上看到当年的火光。
三 铜秤砣敲门
“当 ——”
一声清脆的黄铜撞击声突然在地下室响起,打破了沉闷的寂静。陆超群用麻绳提着铜秤砣,将它重重撞在 3 号球台的桌腿上,回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炸开,像一记重锤敲在阿强的心上。
陆超群站在钠灯的光晕里,牛仔外套被夜雾打湿,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像刚从水里捞出的夏枯草,却难掩眼神里的坚定。“阿强,躲了这么久,该出来结账了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铜秤砣一样沉重。
阿强的手猛地一抖,手里的蓝粉块掉在地上,碎成一团蓝雾。他缓缓抬起头,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被碘酒染过的阳性试纸,透着股绝望。“我没躲…… 我只是想打几杆球,静一静。”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球杆在干磨绿呢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陆超群往前走了两步,钠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像一场审判前的序曲。“静一静?你烧了锅炉房,害我爹背了三年黑锅,现在想静一静?” 他把铜秤砣放在球台上,秤星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今天,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
四 清场
陆超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抬手甩向收银台。纸条落在收银小哥面前,上面盖着鲜红的公章:“临川县人民检察院临时询问证,借用场地半小时。” 那是一枚旧公章,红得发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收银小哥拿起纸条看了看,又瞥了瞥陆超群和阿强的神色,立刻识相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总开关前,“啪” 地拉闸关灯。整个台球厅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 3 号球台头顶的一盏钠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像熬化的松脂,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铁门 “咣当” 一声被关上,还挂上了锁。地下室变成了一座密封的罐子,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偶尔的球台摩擦声,都在罐子里回荡,像罐头里的铁勺在搅动,每一声都透着压抑。
阿强的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唾沫,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 —— 他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五 第一杆
陆超群把铜秤砣放在球台的中袋口,像放了一枚定盘星,稳稳地压住了台面。“来一局九球,简单点,谁输了,谁就先说真话。” 他从球台边拿起另一根球杆,杆头擦了擦蓝粉,动作熟练而沉稳。
阿强苦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烟蒂,用手指捏灭,火头在绿呢台面上烫出一个小小的黑洞,像提前为自己的谎言烧的纸钱。“好…… 我跟你赌。” 他站起身,握了握球杆,却发现手心全是冷汗,连球杆都快握不住了。
开杆 ——“啪!” 白球被击出,猛地撞向色球堆,色球四散开来,却没有一颗落袋,像一群逃避审判的罪犯,在台面上四处逃窜。阿强俯身瞄准,背脊在灯光下拱成一座桥,桥影投在墙上,像一头待宰的猪,充满了绝望。
他的手还在抖,当年划火柴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现 —— 柴油的味道、火光的温度、父亲被带走时的眼神……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割着。
六 第二杆
陆超群并没有急着进球,他握着球杆,杆尖指着台面上的 “5” 号橙球,轻声问:“阿强,你看这颗球像什么?”
阿强的眼神落在橙球上,身体猛地一僵,嘴唇哆嗦着:“像…… 像那年锅炉房里的煤块……” 当年,他就是踩着那些煤块,把柴油泼到了电缆口,然后划亮了火柴。
话音刚落,陆超群猛地出杆 ——“啪!” 橙球被精准地击进中袋,球袋的网绳 “刷” 地收紧,像一把瞬间收起的网,将罪恶牢牢锁住。陆超群紧接着加了个旋,白球撞在台边,迅速回弹,稳稳地停在了铜秤砣旁边,像在给阿强的罪恶称重。
“该你了。” 陆超群放下球杆,交叉着手臂,眼神里的审视像铜秤砣一样沉重,压得阿强喘不过气。
七 崩溃
第三杆,阿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瞄准白球,却因为用力过猛,白球突然跳台,“啪” 地飞到地上,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铜秤砣旁边,像一个主动投案的罪犯,再也无处可逃。
陆超群把球杆往台面上一横,发出 “当” 的一声木铜交击声,声音在地下室里格外刺耳。“别装了!火是谁点的?说!”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像一把出鞘的刀,直刺阿强的心脏。
阿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两根骨头同时折断。“是我…… 是我点的火!”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地下室的回音把 “我点的” 三个字放大成三重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有无数个鬼魂在合唱,控诉着他的罪行。阿强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像一只被打断了翅膀的鸟,再也无法飞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