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卡布的往事（2/2）

卡布能清晰“听”到她心里继续翻腾的念头：“被发现了！哎呀！他看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装傻？可卡布哥哥肯定认出我了！他刚才在用金霞诀疗伤？还是感应什么？他下凡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法力好像弱了好多...”

卡布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数百年的寻找，数十载的守护，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忐忑，在这一刻，化作月光下无声的浪潮，冲击着他的心神。他以为她会忘记一切，以为需要从头开始，以为这守护将漫长而孤独。

可她记得。至少，记得一部分。记得瑶池，记得他。

他抬起右手，不是平常的管家礼仪，而是一个极其古老、甚至有些僵涩的手势——拇指扣中指，余三指并拢竖直，置于左胸心口，然后缓缓向前平推，再收于额前。这是瑶池金甲卫面见上位仙灵时的礼节，庄严，恭谨，带着镌刻进灵魂的忠诚。

他没有开口，但一缕极细微的、只有他们这般存在才能感知的神念，如微风拂过水面，轻轻送向那个窗口：“末将卡布，参见锦瑶仙子。奉西王母法旨，下界护持仙子周全。仙子...安好？”

窗口那边，小锦瑶明显愣住了。她似乎花了点时间理解这复杂的、文绉绂的意念传递。然后，一个带着明显困惑和稚气的意念，磕磕绊绊地“撞”了回来：

“卡布...哥哥？真的是你呀？”

“我...我不是仙子啦，我是瑶瑶，周锦瑶。”

“西王母娘娘让你来的？她...她不生我气啦？我上次把她的霓裳霞帔当水袖玩，还扯坏了一点...”

卡布严肃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是了，这跳脱的思维，这抓不住重点的性子，哪怕转世成了小婴儿，也还是瑶池里那个让他头疼又无奈的小家伙。他定了定神，继续以神念回应，语气尽量和缓，如同当年哄偷溜出去的她回家：“娘娘并未生气，只忧心仙子安危。仙子如今灵魄初聚，凡胎稚嫩，需好生将养。末将既已寻得仙子，自当竭尽全力，护仙子此世平安喜乐，以待...重聚仙缘之日。”

“哦...”小锦瑶的回应慢了些，似乎在想什么，然后带着点不好意思，“那...辛苦卡布哥哥啦。你现在是...管家？要给我冲奶粉吗？”

“...是。”卡布感觉自己的仙魂，不，是现在的神魂，有点不稳，“此乃...职责所在。仙子...瑶瑶小姐但有需要，吩咐即可。”他艰难地适应着“管家”和“仙子”这两个身份在同一句话里出现。

“那你不许告诉爸爸和叔叔们哦！”小锦瑶的意念忽然带上了一点小狡猾和小紧张，“他们不知道我是...我是那个...反正不许说！拉钩！”

拉钩？卡布顿了顿，随即领悟，这是凡间小儿盟誓的方式。他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找到少主的如释重负，又有见她如此稚态的心疼柔软，还有对这荒谬又温暖情景的淡淡无奈。他依着凡间礼，对着窗口，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以神念道：“末将遵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嘻嘻，卡布哥哥最好啦！”窗户那边传来满足的意念，还附带了一个“笑眯眯”的情绪，“那...卡布哥哥晚安！我要回去睡觉觉啦，不然妈妈要醒啦！”

“瑶瑶小姐晚安。”卡布恭敬地微微欠身。

窗帘被轻轻拉上了，那小脑袋缩了回去。花园里重归寂静，只有月光如水，晚风微凉。

卡布又在池边站了许久，直到身上最后一点不属于凡间的气息彻底敛去，又变回了那个温和可靠、略带青涩的周家管家。他整理好袖口，抚平衣襟，转身向屋内走去。

步伐依旧沉稳，背影依旧挺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数百年的寻觅，终于有了确切的着落；那沉甸甸的使命，终于接上了清晰的轨迹。他要守护的，不仅是西王母法旨中的锦鲤仙子，更是这个会扒着窗户偷看、担心被妈妈发现、会跟他“拉钩”的小小女孩，周锦瑶。

回到屋内，他习惯性地先去婴儿房外听了听。里面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小家伙似乎已经睡熟了。卡布在门外静静站了片刻，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道长长的、安静的影子。

他微微勾起嘴角，是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微笑。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自己那间简洁的管家房。关上门，他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瑶池仙境。

“娘娘，少主找到了。”他在心中默念，“她很好，在一个很好的人家，被很多人爱着。末将，会守好她。”

月色温柔，夜还很长。但对于卡布，对于周锦瑶，对于这个因一段跨越仙凡的守护之缘而紧密相连的家，新的篇章，似乎才刚刚掀开一角。

而楼上的婴儿房里，小锦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咂咂嘴，含糊地梦呓：“卡布哥哥...奶粉...要甜甜的...”

月光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那眉心处，一点极淡的、凡人不可见的七彩流光，微微一闪，如同瑶池水波，映照着九天星河，与人间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