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鹰嘴衔春藏稚趣,假义真私照人心(1/2)
林鹤轩抬头望向石崖,胸口像堵了块湿棉花。原本翘着灵动尖端的鹰嘴石崖,此刻只剩个光秃秃的断面,红褐的石茬子裸露在外,像道没愈合的伤疤,和周围漫天飘洒的雪白杏花瓣格格不入,难看极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像山涧的冷水:“好好的一个景致,就这么被你毁了。”
鞠二根站在一旁,胸前的“贫下中农代表”红袖章被风吹得晃了晃,脸上没有半分愧疚,反倒透着股理所当然的傲气。他梗着脖子,手里的锤子往地上一墩,溅起几片沾着泥土的杏花瓣:“林大爷,你这话可不对!我家三代老贫农,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党和国家让贫下中农带头破四旧,我凿这封建迷信的石头,是响应号召!你一个老头子,莫不是想跟新社会对着干?”
崖下的风还在吹,清甜的杏花香里,突然闯进一阵喧闹的笑闹声。“清禾妹,快到鹰嘴石里还攥着个刚编的草环——昨天他们就约好,今天要戴着草环在石下捉迷藏,赵石头和王栓柱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弹弓和布包,跑得满头大汗。
几个孩子跑到崖下,看清石崖的模样,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笑闹声戛然而止。赵石头手里的弹弓“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鹞子哥……鹰嘴石的嘴咋没了?”
王栓柱也揉了揉眼睛,伸手想去摸石崖的断面,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昨天我还在这上面刻了我名字呢,现在咋成了个光脑袋?”
黄子鹞的脸“腾”地涨红了,他攥紧林清禾的手,小跑到林鹤轩身边,仰头问道:“爷爷,是谁干的?”
林鹤轩指了指旁边的鞠二根,语气里满是无奈:“是你鞠二叔,说要‘破四旧’。”
鞠二根见是几个孩子,底气更足了,故意把红袖章又往上别了别,声音拔高了八度:“毛孩子家懂个啥?我三代老贫农,就是要带头砸这些旧玩意儿!这鹰嘴石挂着‘镇山’的名头,就是封建糟粕!我凿了它,是给村里立功,你们该感谢我!”
“糟粕?”林清禾躲在鹞子身后,眼圈泛红,小手攥得紧紧的,声音虽小却挺坚定,“这石头不是封建糟粕!去年清明,鹞子哥带着我们在这儿捡鸟蛋,你路过时还笑着说我们玩得热闹,现在怎么就成糟粕了?”
赵石头也跟着喊:“我爹说,外村人开春都来咱村看‘鹰嘴衔春’,买咱的杏干!你凿了它,以后谁还来?我们还怎么在这儿捉迷藏?”
“就是!”王栓柱也鼓起勇气,“俺娘还说,等城里的表姐来,要带她来拍照片呢,现在这模样,多磕碜啊!”
鞠二根被孩子们问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叫进步?外村人来不来、杏干卖不卖钱,能有破四旧重要?我告诉你们,这石头我凿定了,谁也别想拦!”
“你不能这样!”黄子鹞往前站了一步,把清禾护在身后,虽然心里有点怕鞠二根胸前的红袖章,但还是梗着小脖子,“这是我们的乐园!你凭啥说凿就凿?”
就在这时,李铁牛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远远看见山杏坡围了不少人,赶紧加快脚步跑过来。看清石崖的模样,他气得攥紧了拳头,指着鞠二根骂道:“鞠二根,你这混球!好好的鹰嘴石,你说凿就凿,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鞠二根一见李铁牛,立刻亮出红袖章,毫不示弱地回怼:“李铁牛,你少跟我嚷嚷!我是三代老贫农,根正苗红!你家以前是富农成分,有啥资格指责我?我破四旧是进步行为,你反对我,就是反对新社会,就是包庇封建糟粕!”
李铁牛的脸瞬间白了,刚想反驳,就被身边的媳妇拉了拉胳膊,小声说:“别乱说话,他是三代老贫农,传到公社去,咱吃不了兜着走。”李铁牛狠狠跺了跺脚,看着鞠二根嚣张的模样,终究没敢再往前冲。
张婶挎着荆条筐路过,看到石崖的模样,也忍不住惊呼:“哎呀!这鹰嘴咋没了?我还想明天带城里亲戚来拍照呢!”
鞠二根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张婶,你也是贫农,该跟我站一边才对!这石头是封建迷信,凿了才好,省得误导村里人。”
张婶想说什么,可看着鞠二根胸前的红袖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被安个“反对贫下中农”的罪名,只能叹了口气,挎着荆条筐匆匆走了。
王老实也扛着柴火走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摇了摇头对林鹤轩说:“他就是拿‘三代老贫农’当挡箭牌,咱跟他吵,吵赢了也没用,反而可能惹一身麻烦。”
林鹤轩叹了口气,蹲下身,对着几个孩子招了招手:“鹞子、清禾,你们过来,爷爷给你们说句实在话——你们总听人讲桃园三结义,觉得拜把子就是亲兄弟,可现实里,好多所谓的‘兄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孩子们瞬间围了过去,连鞠二根也忍不住侧了侧耳朵,想听听林鹤轩能说出啥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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