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红领巾落榜,坡路水瓶碎(2/2)
赵老师本来就一肚子火,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又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她猛地站起来,狠狠瞪了鹞子他们一眼,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愤怒:“肯定是你们这些成分不好的搞鬼!平时就不安分,一有机会就捣乱!等着我回来算账!” 说完,不等任何人解释,就急匆匆往山下跑,脚步又快又急,像是怕晚了抓不住 “凶手”。
鹞子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玻璃瓶里的水晃了晃,溅到了手背上,冰凉的。清禾小声说:“鹞子哥,我们没做,别担心,赵老师会听我们解释的。” 黄子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温暖而有力:“别怕,有哥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们都能作证,你一直没离开过平台。” 黄子妍也跑过来,点点头:“对!我们都能作证!鹞子哥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鹞子看着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心里的不安渐渐散了些,可赵老师刚才那眼神,像根刺扎在心里 —— 为什么一有事,首先怀疑的就是他们?他攥紧了手里的玻璃瓶,指节微微发白,心里暗暗想:我没做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讲清楚。可他不知道,山下的 “麻烦”,远比他想的更难解释……
第 44 章:黑板疑云?本心不慌
赵老师急匆匆往山下跑后,大南沟的半山腰平台上,气氛瞬间沉得像灌了铅。风裹着干热的土味吹过,地里的干土扬起细小的尘粒,落在孩子们的头发上、衣服上,甚至钻进衣领里,却没人伸手去拍。整个平台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玻璃瓶碰撞声和浇水的 “滋滋” 声,还有赵小梅压抑的抽噎声,显得格外突兀。
赵小梅蹲在地上,手里轻轻攥着鹞子的玻璃瓶,指尖冰凉,眼神里满是担忧:“鹞子哥,我娘会不会真的怪你啊?她刚才好生气……”“不会的,” 鹞子摇摇头,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们一直在山上浇水,根本没下去过,赵老师问清楚就知道了。” 黄子强蹲在旁边的垄地,一边小心地往苗根浇水,一边说:“放心,等校长来了,把事情说清楚就好,我们这么多人都能作证,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知道,这年月,“成分” 两个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来,可他是大哥,必须护着弟弟妹妹,不能让他们平白受冤枉。
黄子月和林清亮抬着半大桶水走过来,把水倒在鹞子身边的小土坑里 —— 那是他们特意挖的,用来存水,方便一年级的小娃浇水。“别想太多,” 黄子月擦了擦额头的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我们抬桶的时候,一直在平台上来回走,你的影子就没离开过这垄地,李老师他们要是真的问,我们一五一十说清楚就行。” 林清亮点点头,补充道:“不光我们,二年级的几个同学也能看见你,他们刚才一直在旁边浇水,都能作证。”
鹞子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拿起玻璃瓶往苗根浇水。水流细细的,顺着干裂的土缝渗进去,很快就没了踪影,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不安,悄悄蔓延,却又被家人的安慰压了下去。清禾蹲在他身边,一边浇水一边小声说:“鹞子哥,我也能作证,你连平台的边都没靠近过,一直蹲在这里。”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赵老师急促的呼喊声:“快点!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怒气和慌张。很快,赵老师领着五年级的李老师和一个高个子男生上来了 —— 那男生是李老师的儿子李建国,也是五年级的学生,长得人高马大,比同龄的黄子强还高半个头,穿着件蓝色的干部服,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一看就是平时被宠坏了的。
李建国一上平台,就眯着眼睛扫了一圈,然后径直指向鹞子,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李老师,就是他!刚才我回教室拿东西,看见他在五年级教室门口晃悠,鬼鬼祟祟的,肯定是他划的黑板!”
赵老师立刻上前一步,指着鹞子,脸色因愤怒而涨红,刚才摔瓶子的火气还没消,此刻更是火上浇油:“我就知道是你!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心思这么坏!成分不好的就是靠不住,一天到晚想着捣乱!居然敢划黑板,还划在毛主席画像旁边,你胆子太大了!”
“我没有!” 鹞子急得站起来,手里的玻璃瓶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扶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焦急和委屈,“我从上山就没下去过,一直在这里浇水,不信你问我哥,问我二姐,问清禾和小梅!他们都能作证!”
“你还敢狡辩!” 李老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她穿着件灰色的列宁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因愤怒而有些凌乱,伸手就要拽鹞子的胳膊,“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今天必须把你带到革委会去,好好教育教育,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住手!” 黄子强一把拦住李老师的手,他的力气比李老师大,轻轻一挡就把她的手推开了,“老师,您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鹞子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半步都没离开过这个平台,从上山到现在,他连平台的下坡路都没靠近过,怎么可能去山下的教室划黑板?”
黄子月也赶紧跑过来,挡在鹞子身前,像一道小小的屏障:“对!我和清亮哥抬桶的时候,每隔一会儿就会经过他们垄地,鹞子一直蹲在那浇水,要么就是帮小梅擦眼泪,根本没动地方!我们可以对天发誓!” 林清亮点点头,指着平台边缘的几棵小树苗:“我们抬桶去那边取水,都要经过那几棵树,从那里能清楚地看见鹞子他们,他绝对没下山!”
黄子妍和林清华也跑过来,黄子妍仰着小脸,眼神坚定:“我们也作证!鹞子哥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离开过!” 林清华也跟着说:“我可以证明,他连平台都没出过!” 连赵小梅都鼓起勇气,小声说:“我…… 我也能作证,鹞子没走,他一直在帮我浇水,还安慰我……”
李老师皱着眉,脸色阴沉,显然不信:“你们都是他的家人和朋友,当然帮他说话!说不定是你们一起串通好的!成分不好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心思?” 张磊这时也凑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见李老师怀疑鹞子,立刻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啊,说不定是他们一家子一起干的呢?毕竟成分不好,总想搞点破坏,引人注目!”
“你胡说!” 黄子妍气得脸都红了,攥着拳头就要上前,被林清华拉住了,“子妍姐,别冲动,和他说不清!” 黄子强冷冷地看着张磊:“张磊,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再胡说,我对你不客气。” 张磊被他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却还是站在旁边,不肯离开,想看鹞子的笑话。
双方僵持不下,李老师坚持要把鹞子带走,黄子强拦着不让,赵老师在一旁帮腔,说鹞子 “态度恶劣”“肯定有鬼”,眼看就要吵起来,平台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周围浇水的同学都停了手,围过来看热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校长来了!陈校长来了!”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陈守义校长喘着气跑了上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裤腿上沾了不少泥,额头上全是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显然是一路跑上来的。他刚从公社开完会回来,听说学校出事了,连办公室都没回,就直接往大南沟跑,手里还攥着个旧帆布包,晃得带子 “啪嗒” 响。
“都别吵了!” 校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像一股清泉,瞬间浇灭了场上的火气,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先走到鹞子面前,喘了口气,等气息平稳了些,才温和地问:“孩子,你告诉老师,今天从出发到现在,你有没有离开过这个平台?有没有去过五年级教室?”
鹞子摇摇头,眼睛里还带着点红,声音带着点委屈,却很坚定:“校长,我没有,我从上山就一直在这个平台上浇水,和我哥、我二姐、清禾、小梅他们在一起,根本没下去过,也没去过五年级教室。”
校长点点头,又转向李建国,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建国,你说看见鹞子在教室门口,那你告诉老师,他当时穿的什么颜色的上衣?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他是一个人站在门口,还是和别人一起?他站在门口做了什么动作?”
李建国被问得一愣,眼神开始躲闪,刚才的笃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支支吾吾半天,脸涨得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我…… 我没看清…… 当时他就站在门口,背对着我,我没仔细看……”“没看清?” 校长的语气沉了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没看清衣服颜色,没看清手里拿什么,没看清他做什么,怎么就确定是他?你再好好想想,到底看没看见他?”
李建国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手指都在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声说:“校长,我…… 我错了…… 黑板是我和同学玩的时候,用石头划的…… 我们本来想在黑板上画画,没想到不小心划到了毛主席画像旁边,我们害怕被骂,就想找个人背锅…… 看见鹞子平时老实,家里成分又不好,老师肯定会信我们,就…… 就指认了他……”
“你说什么!” 李老师脸色瞬间变了,又气又急,伸手就要打李建国,被校长拦住了。校长看着李建国,语气严肃:“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还要冤枉别人,你这样做,不仅伤害了同学,也辜负了老师和家人的信任。”
真相大白,李老师的脸瞬间红得像块红布,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嘴里反复念叨着 “对不起,鹞子同学,是老师冤枉你了”,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愧疚。赵老师也愣住了,看着鹞子,眼神里满是尴尬和歉意,刚才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嘴唇动了动,却不好意思开口道歉,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校长看着两人,语气严肃:“教书育人,首先要做到公平公正,不能凭成分给孩子贴标签,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孩子。每个孩子的心都是干净的,我们做老师的,要相信他们,引导他们,而不是用偏见伤害他们。今天这事,你们两个老师都有责任,回去好好反省。”
说完,校长转向鹞子,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温暖而有力:“孩子,受委屈了,是老师不对,给你道歉。你是个好孩子,能坚守本心,不卑不亢,这很难得。”
鹞子看着校长温和的眼神,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终于有人愿意抛开 “成分” 的偏见,好好听他说一句话,愿意相信他。黄子婷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鹞子哥,没事了!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林清华也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我就说校长会明事理的!”
赵小梅走到赵老师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娘,鹞子哥是好人,你不该说他的。” 赵老师看着女儿,又看了看鹞子,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走到鹞子面前,低声说:“鹞子,对不起,老师刚才冤枉你了,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发脾气,你原谅老师好不好?”
鹞子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小声说:“没关系,赵老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大南沟的平台上,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地里的干土被浇了水,散发出淡淡的泥土清香,刚才的紧张和压抑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五年级的大桶空了,黄子强和同学抬着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了许多;四年级的半小桶也轻了,黄子月和林清亮边走边聊,偶尔传来几声笑声;二年级和一年级的孩子跟在后面,黄子婷、林清华、鹞子、清禾和赵小梅走在一起,赵小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手里拿着清禾给的手帕,时不时和清禾说几句话。
张磊跟在队伍最后,头埋得低低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得意,像只斗败的公鸡,悄悄跟在后面,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