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吕公(2/2)
另外,要避仇家,总得跑得远点吧。沛县与单父几乎就是邻县,两县城相距不过二百里。从吕家后来的表现看,是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吕家在刘季失败后,可以轻易地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家族力量支持刘季东山再起。像这样的家族,如果有仇家,那一定也是势力巨大的家族,只跑二百里,应该是逃不出仇家的控制的。
还有,吕家到沛县,丝毫没有落魄的痕迹。他在沛县修建住宅,宴请宾客,花钱一点也不少,甚至沛县县令想求娶他的女儿,他都一口回绝。这哪里像是来避祸的,分明是太上县令嘛!
吕父虽然移居到沛县,但他在单父的产业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他有足够的底气与沛县县令分庭抗礼。
所以,吕父这人的身份实在令人捉摸不定。近代有人推测他有可能是吕不韦的亲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吕父识人之明,就与吕不韦不相上下。
吕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一起来到沛县。有县令的协助,他们很快就在沛县安了家。众官吏、豪门听说县令来了客人,都来拜访。
县令委托主吏萧何负责接待事宜。萧何定下规矩:凡贺礼不足一千钱者,都坐在堂下;只有送够了一千钱才能上堂与吕父相见。按理说,像刘季这样勉强度日的小亭长,送点钱做个样子也就是的。但众县吏偏偏与刘季过不去,哄笑他应该上堂去见吕父。刘季嘿嘿一乐,取出一块谒剌,在上面写下“万钱”两字,就递了上去,其实他一个钱也没带,完全是一副恶作剧的态度,似乎是要看萧何的笑话。
谒剌递上去后,吕父真的亲自迎了出来,将刘季请入堂上。萧何一见吕父当了真,怕出意外,急忙提醒道:“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但吕父已经迎出门来,见了刘季,当即认为是真英雄,不顾萧何的劝阻,十分客气地将刘季揖入堂中。刘季得意洋洋,目中无人地跟着吕父上了堂,坐在上坐,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示。——当然,那一万钱他也是绝对出不起的。
酒宴结束后,吕父以眼神示意刘季留下来。刘季会意,故意不辞别。待众人都走后,吕父对刘季道:“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季箕帚妾。”刘季竟然也不推辞,慨然应允。
这事也透着怪异。按秦律,无事三人以上不得聚饮。现在吕父公然在沛县县令的眼皮底下置酒宴客,大违秦律。看来这条秦律在沛县已经荒弛。吕父只见了刘季一面,就将女儿嫁给他,除了佩服吕父的识人之功外,几乎没有别的解释。更为古怪的是,吕父将大女儿吕雉许给了亭长刘季不算,还将二女儿吕媭许给了沛县的屠户樊哙。而屠户樊哙甚至都不是杀猪的,他是杀狗的。在古代,狗是重要的肉食来源。
说吕媭是吕雉的妹妹,这事也透着古怪。媭是楚语,姐姐的意思。而“雉”字有一种失传的写法,左边的“矢”写作“弟”,分明是妹妹的意思,也许也是楚音。我猜,实际情况应该是吕媭是大女儿,吕雉是小女儿。只不过后来樊哙的地位在刘季之下,吕媭也就成了妹妹。
酒宴之后,吕母得知吕父将吕雉许给了刘季,恼火地质问道:“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
吕父回答道:“此非尔女子所知也。”
刘季如此贫穷的家庭,如何将吕雉这样一位富家女娶到家,这是一个疑问。从沛县到丰邑近七十里,总不能让吕家的小姐走着过来吧。或许,县令看在吕公的分上,派夏侯婴驾车相送也说不定。也不知道当这位吕氏小姐过门后,看到无母的小儿刘肥又做何感想。
在迎娶吕雉的同时,咸阳传来消息,四百六十多名书生,因为擅自言论朝政,被皇帝活埋。吕公是不是因此而迁移到沛县的呢?像吕公这样的人,如果私下里不议论议论朝政,怕是不可能的。移居沛县,从此闭上口,迈开腿,到也不是不可能。
吕雉婚后不久就怀孕了。次年发生了灾异的星象:火星运行在心宿的范围内,这提示皇帝将有大祸,甚至不久就会死亡。随后发生了东郡的陨石事件,陨石周围的邑民被集体斩杀。只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秦朝的气数似乎就大不如前了。不祥的预言在口口相传,皇帝活埋的威胁被置之脑后,官吏谁也不敢管。
吕雉生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令刘季感到意外的是,夏侯婴的案子又被翻了出来。有人指征说,刘季和夏侯婴事先串供,故而对质时应答无差。县丞再次将夏侯婴关进了监狱,这一次情况好像有些不同,讯问时竟然上了刑。刘季倍受煎熬,一方面怕夏侯婴熬不住刑,把他招供出来;一方面又对夏侯婴受刑感到不忍。
但现在他不能主动出来招供,这将坐实夏侯婴的罪行;他只能在一旁观望。而县丞似乎也有意只拷打夏侯婴,而对刘季网开一面。也许他认为,讲义气的刘季会主动出来揽下一切吧;或者夏侯婴见刘季如此不讲义气,一怒之下也许就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