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边关月与宅中谋:将军夫人她不好惹 > 第181章 铃响春耕,谁人拾线

第181章 铃响春耕,谁人拾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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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怔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织法。这经纬的排布,这跳花的规律——这是《星引织法》。谢梦菜亲创,南脉单传,据说能以织机记录星图,以经纬暗藏密码。他只在师傅醉酒时听过只言片语,师傅说,那是“把天上星辰穿在梭上”的技法。

赵五郎的手开始发抖。他把锦帕铺在灯下,取出计算尺,一点一点地对照。图案中的明暗变化,实则是数字编码:纬线密度代表数值,经线跳花记录单位。一根纬线压过三根经线是“三”,跳过两根再压是“二”,交织处的阴影深浅表示小数点……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不得不停下来深吸几口气。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一个时辰后,完整的连杆参数赫然浮现在纸上。他盯着那些数字,忽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谢将军的织法,织的不是布,是命数。”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出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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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台药雾纺车试运行是在次日清晨。织坊的空地上围满了人,谁也不敢大声说话。赵五郎亲自摇动曲柄,织机开始咔嗒作响,竹管随着机杼的节奏上下摆动,细密的油雾均匀洒出,在晨光中形成一道微虹。

像春霖,又像某种仪式中的香雾。

三日后,最早染病的蚕室传出消息:新茧成色饱满,破蛹率回升七成。老织户捧着茧子,对着光看,说这丝亮得能照见人影。

没有人知道那方锦帕从何而来。只有阿婻自己清楚,昨夜她梦见谢梦菜坐在月下织布。不是在地上的织机,而是在天上的银河边。谢梦菜的指尖划过银梭,留下一道流光轨迹,那光坠下来,落在她眼皮上。

她醒来就上了织机。手自己动起来,凭着记忆将那瞬息的光影织入经纬。织完时天还没亮,她看着那方锦帕,忽然觉得那不是自己织的——是梦借她的手,把天上的光带到了人间。

她悄悄把锦帕塞进赵五郎的门缝,像埋下一颗种子。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境荒岭,一场暴雨正悄然酝酿。

山道泥泘得不像话,车轮陷进去半尺深。韩蓁蓁站在崖边,风吹起她的头发,像黑色的旗。远处山路蜿蜒,隐入铅灰色的云层。传令兵送来的加急文书就在她怀里,贴着心口,她能感觉到纸的硬度和墨的潮气。

她没有拆。

拆了又如何?无非是江南蚕瘟,无非是军需告急,无非是又一个需要她解决的问题。她把文书又往里按了按,转身走向车队。

新式纺车排成一列,竹架泛着青光,像是刚从土里长出来的新竹。传动带绷紧如弦,上面还沾着南方工坊的木屑。这是最后一批应急物资,也是唯一能穿越雪线抵达北境军屯的希望。车上除了纺车,还有三百斤药粉,都用油纸包着,外面裹了三层粗麻布。

韩蓁蓁伸手摸了摸最近的那架纺车。竹筒冰凉,但在那冰凉之下,她能感觉到一种细微的振动——不是车在动,是竹纤维在呼吸,在适应北境的干燥空气。就像人一样,到了新地方,总要先喘口气。

“都检查过了?”她问。

“查了三遍。”副将回答,“每架的连杆尺寸都对了三遍,药粉称了五遍。”

她点点头,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这些兵大多年轻,眼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麻木。恐惧会过去,麻木不会。麻木就像冻土,一层一层积起来,最后把人埋在里面。

“走。”她说。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马蹄踏破寂静,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呻吟。车队缓缓驶入苍茫群山,像一根针穿进厚厚的布。

韩蓁蓁走在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空荡,只有车辙深深印在泥里。更远处,雁回坡的方向,天空还是青灰色的。春雷未至,大地还在等待。

而前方,乌云低垂,山雨欲来。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谢梦菜教她认织纹时说:“你看这平纹,一上一下,最简单的。但最简单的也最结实。因为经线和纬线互相撑着,谁倒了,另一个也站不住。”

当时她不懂。现在她看着这车队,看着这些人和车在泥泞中互相支撑着前进,忽然就明白了。

雨落下来了。先是几滴,砸在帽檐上啪啪响,然后就连成了线。韩蓁蓁没有加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步伐。雨打湿了她的肩,水顺着铁甲流下来,但她怀里那封文书还是干的。

她得让它一直干着。因为到了军屯,这封信还要拆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更多人的生死。

车队消失在雨幕中。山道上只剩深深的车辙,很快就被雨水灌满,像大地刚刚睁开的一条条眼睛,茫然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春雷还是没有来。但在这北境荒岭,在这蜿蜒山道上,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土壤深处开始松动,开始生长——不是靠雷声唤醒,而是靠车轮碾过冻土时,那一声声沉闷的、执拗的、不肯停歇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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